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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2/18出版】《杀伐曲之破晓之刃》作者:蛇蝎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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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10]以坛为家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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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翁勋章 出勤勋章

鲜花(371) 鸡蛋(6)
发表于 2012-12-17 19:30:43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纯天然 于 2012-12-17 19:46 编辑



绿叶森林系列803
作者:蛇蝎点点
书名:杀伐曲之破晓之刃
绘者:殊弥
出版社:鲜欢
出版日期:2012/12/18

封底文案:
  五年前不明原因的尸变,
  爆头失去一切,变得叛逆乖张;
  五年後,他成为除魔师,依旧桀傲随性,
  并授命调查再度爆发的大规模尸变。
  然而,情势很快失控,不仅查不出尸变源头,
  最棘手的是,一个失忆的神秘除魔师──五号。
  敌我不明的五号翩然出现,救了生死一线的爆头,
  自相遇起便紧随不放的目光、笨拙暧昧的吻,
  更让爆头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
  这人到底是谁?目的为何?
  一切如坠五里迷雾,他又该如何找出真相?

封底文字:
  爆头对五号的神出鬼没见怪不怪了。这家伙不仅失忆而且脑子有问题,一整天都跟在他屁股後头,巡逻也跟,守夜也跟,飘来飘去跟鬼魂一样。
  没好气地低骂了句神经病,爆头一把推开对方。
  五号静静地跟过来,晶亮的眸子在黑暗里好似泛著光,「你刚才那麽做,是担心她们出事,是吧?」
  不知是不是因为被猜中了而恼羞成怒,爆头面色一黑,扬枪就抵住他的脑门,「关你屁事!不要以为你救过老子,老子就不会动手!」
  五号垂下眼,安静了一会儿,突然又不怕死地继续道,「你不会这麽做,你人很好的。」
  这句话成功地让爆头从头发恶寒到脚趾。


试阅:

楔子

  孤单单的小城蜷曲在山水之间,烈日暴晒下的大地泛发出焦臭的腐烂气息。市中心犹有火光冲天,喷薄的烟雾熏黑了日光,惨白与阴黑奇异地交织在空气之中。
  指尖轻微地颤动,满布鲜血的眼帘缓缓睁开,入鼻是腥腐的气息,他看见离鼻尖不远的一块血染的碎石。他的脸贴在地上,缓慢地转动著眼珠,视野里,自己血迹斑驳的手上,握著一支没有剑刃的黑色剑柄。
  他听见周遭此起彼伏的狰狞嘶吼。他茫然而摇晃地站起来,随著他起身的动作,黏稠腐臭的血液沿著他的额顶下滑,滴落至地。远处燃烧的热浪一阵阵喷薄到他脸上。
  残缺的灵魂在身体深处诡谲地疼痛著,让他没有一丝力气,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握著那残缺的剑柄在断壁残垣间跌撞行走,与一具血肉模糊、低声嘶吼著的丧尸擦肩而过。他回头茫然地与对方猩红的眼睛对视,那双眼睛里的自己也同样血肉模糊、破败不堪,对方把他当作同类,摇晃著离开了。
  脚下突起颤栗!天空陡然一暗,瞬间风云变幻,骤起的乌云遮了日头。他看见远处一道电光直射云霄,笔直没入墨色云块中。登时天空电闪雷鸣,蓝紫交替的光芒大盛,紧接著一道惊雷轰然砸下!
  惊雷阵。
  三个字骤然刺入混沌的感知,他睁大眼睛,似想起了什麽,挣扎著向著那个方向跑去。脑中骤起的疼痛却不断加剧,血染的脚印蔓延不过十数公尺,他全身一软,闭了眼栽倒在地。
  再醒来时,只听见头顶隐约的轰鸣声。他抬起头,远处空中巴掌大的直升机黑影,已离开这座丧尸肆虐的小城,渐行渐远。
  陡然一阵巨大的心慌,像是什麽重要的东西渐渐离开,他独自被遗弃在这片废墟之中。他挣扎著向著直升机离去的方向爬出了几步,却再也无法忍受灵魂深处传来的剧烈疼痛,手中的剑柄脱落,痛楚地抱住双臂,他颤抖著蜷缩起身体。
  而後,彷佛全身崩裂般地放声嘶吼。
  「呃啊啊啊──!」
  
  地面方圆两、三公尺的范围内,生生往下沉落出一个大坑,坑底只留下一堆焦黑的骨肉末。
  一身幽绿色长袍的青年站在坑边,黑色的长发在脑後松散束起,异於人类的尖长耳朵,额头正中竖生著一只诡异的眼睛,瞳仁是幽绿色的,满布血丝。面上青筋暴突,狰狞可怖,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面容。
  他低著头,一手捂住半边脸庞,神情扭曲痛苦,似竭力压制著什麽。
  「主上,」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里的人奔过来道,「已经搜遍全城,什麽都没寻到!我们来晚了!都怪路上那些该死的除魔师!」
  被称为主上的青年仍旧捂著脸,良久才低声道了一句,「继续找。」
  他的声音温软,与狰狞面容毫不相符,话语的内容却半点温软也谈不上,「找不到的话,你就把你自己的脑子,一刀一刀给本座挖出来。」
  那身穿黑袍的人颤了一下,刚要答话,另一人急急从空中降下,「主上!那些除魔师企图封印『空之门』!」
  青年发出不耐烦的冷哼,一拂袖,「找死!」
  他带著其馀几人转身匆匆离开,徒留那焦黑的大洞於荒野之中。
  
  日正当中,埋葬在小城中心的「缚魂引」自动引发。耀眼金光从地底泛起,滔天大浪一般席卷小城,将房屋树木、山山水水,尽数包裹在内。丧尸吼声喧嚣,草木风声鼓鼓,都被遮挡其下,天地陡然肃默。
  金光再一泛。顷刻间,一整座孤城灰飞烟灭,万物化为虚无,满城尽归尘土。
  唯馀一片黑压压的土地,寸草不生。
  西元XXXX年,西南小城聂城爆发大规模丧尸异变,少年除魔师戎子临危受命,孤身於聂城中心设下「缚魂引」,在救出十馀名幸存者之後,成功清洗小城。
  几乎与聂城尸变日同时,西南区惊现魔界黑洞,大量魔人涌入人界。西南区除魔总部集结全部人马与之对抗,历时数月,终於重创魔人首领,将其逼回魔界,成功封印黑洞。
  在与魔人的最後一役中,包括部长在内的大量除魔师殉职。此战後由戎子临时代任部长,带领剩馀的除魔师清剿残留魔人,因其在战中及战後领导有方、战功显赫,不久後即被大中华区除魔总部正式委任西南区部长一职。


第一章

  五年後。
  距离聂城遗址一百八十公里,蜀城郊区。
  山下的小竹林边,建了一圈小平房,另有一栋二层小楼。这里远离群居的村落,昏暗夜色下,小楼显得孤单又诡秘。
  楼里亮著灯,房子的主人围著浴巾湿漉漉地从浴室里出来,眉目英挺,左脸颊上有一道小指长的疤痕,因为氤氲的热气而泛著狰狞的紫红。
  他听见卧室里电视声嘈杂,一边擦著头发一边提了声喊,「林林?」
  「唧──!」电视声音里隐隐夹杂著尖尖的惨叫声。
  随便蹬著拖鞋湿漉漉地奔出去,「林林!不准吃!」
  一个箭步跳到床边,手一捞,把正在惨叫的某物的尾巴从血盆大口里拯救出来。
  半个鞋盒大的小家伙双目含泪,夹著被口水染得湿漉漉的尾巴,嗖一下钻进随便怀里,委屈地叫著,「唧!唧!」
  随便把它放在外面竹子编的小窝里,关了卧室门,转身瞪那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坐在被子中间,露出筋肉突出、肤色青白的上半身,长而凌乱的浏海遮了半边脸,赤红的眼睛毫无表情地回看著随便,低低地「嘲」了一声。
  不知为什麽就觉得对方那样子是在装无辜,随便无奈地叹口气,掀开被子上床,搂住他说,「说过多少次了,么鸡(注:麻将里的「一条」的意思)是储备食粮,要把其他什麽都吃完,没东西吃了,才准吃它。还有,要养到这麽大才能吃。」张臂比出两公尺那麽长的手势,「知道吗?」
  「嘲。」那人道。
  卧室门外,永远也长不到两公尺那麽长的迷你小香猪在窝里放心地打了个滚,拱拱脑袋,「唧。」
  「睡吧。」随便哄道,伸手去拿电视机遥控器,「你乱转到什麽频道了……」
  话头一顿。
  电视里播著财经新闻,主持人左边是一个面色苍白的中年男子,在簇拥下被送上救护车的影像,「海城东启集团董事长季如甫昨日心脏病突发被送入医院。据悉,季如甫现年五十五岁,身体状况一向良好,此次突然发病入院,情况危急……不少董事会成员对集团未来发展表示担忧……目前东启集团还未透露下一届董事长人选……」
  是他,随便愕然地想。从来不关注财经消息,已经好久没见过那个面容森冷沧桑的中年人,没想到短短几年,竟然头发全白了。
  他转头,看了看搂在怀里的那人,那人赤红的眼睛目不转睛地望著电视机,喉咙里发出浑浊不清的闷哼。
  「他可能不行了,你想去看看他吗?」随便低声问。
  「……嘲。」
  「那我们明天收拾收拾,去海城,嗯?」
  「……嘲。」
  「早点睡吧。」
  「嘲。」
  关了电视机,把人摁倒,盖上被子搂住,闭眼前没忘记在对方凌乱的额发上轻轻吻了一下,「晚安。」
  「嘲。」
  
  「薛晴?」
  「到。」
  「季逸鹏?」
  「……」
  「……季逸鹏?」
  「老师,他生病了,假条下个星期补给您。」後排有个女孩子说。
  挺著大肚子的女讲师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是季逸鹏的女友,暗自叹口气。
  季逸鹏这个学生,模样冷峻、衣著光鲜,时常跷课不说,偶尔赏脸来上课也总是在後排搂著这个女孩子说话,玩电脑游戏玩得大呼小叫,一看就是个纨裤子弟。如果可以,她倒宁愿他连期末考试也不要来。
  「曲小玥?」
  「到。」季逸鹏的女友应道。
  「好了,」女讲师合上点名册,移了移滑鼠道,「上课吧。」
  连上两节课对於怀孕八个月的孕妇来说负担很大,下了课,徐月见一边扶著酸痛的腰一边试图站起来。
  「徐老师,」一个女孩子从讲台下面冒出脑袋,闪闪发光的求知的大眼睛,「对不起,刚才Photoshop图案上色那里我没看清楚,上色使用的笔刷是?」
  徐月见抬眼,见是班长薛晴,人聪明伶俐,性格大大咧咧,很招她喜欢,於是笑道,「13号笔刷。」
  「老师我扶你吧。」薛晴道,扶著徐月见起身走了几步,又问,「老师,您太辛苦啦,为什麽不休产假?」
  「还不到时候。」徐月见笑道,「孩子才八个月。我要等你们期末考考完了以後再走,我跟系主任说了,提前一个星期考,你们早点放假回家。」
  「老师你最好了!」薛晴兴奋尖叫,「老师我送你下楼吧,去校车车站?」
  「不,我老公开车来接我。」徐月见笑得很幸福。
  「那我送您去外面停车场,」薛晴道,回头朝自己的室友喊,「小玥!等等我,我送徐老师!」
  刚才帮季逸鹏请假的女孩子从教室最後面走过来,说话软软的很温柔,「知道了,一起去吧。老师,小心台阶。」
  
  长长的车龙蔓延看不到尽头,正是夏末秋初,天气虽然不热,太阳却晒得人心惶惶。随便取下墨镜,探身出车窗往前看了看,缩回来无聊地拍了拍方向盘,呼出一口气。
  「嘲。」
  副驾驶座上的季逸林扭过头来,他被连帽衫盖头盖脸,只隐约看得到削薄无血色的唇,随著他嘲那一声,两颗尖牙便露了出来。
  「嘘,」随便给他整整帽子,「说了在外面不许嘲,牙齿收起来。」
  「嘲。」明显听不懂。
  随便无奈地强行摁著他下巴,把他嘴给硬合上了,「就这样,闭嘴,不许嘲,嗯?」
  「……」
  「乖。」随便哄著,倾身在他冰凉的鼻尖上亲了一下。
  刚要再开口,旁边突起的喇叭声吓了他一跳。随便回过头,见是并行的一辆计程车的司机。
  他摇下车窗,「怎麽了?」
  「兄弟,借个火。」那司机没什麽谢意地说。
  随便道,「抱歉,我戒烟了。」
  那司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正要关车窗,就听随便问,「劳驾问下,从前面那个分岔路往左走是进海城城区吧?」
  「你开车送货的你不知道?」司机没好气。
  随便微微皱了眉,只当对方遇到什麽不顺心的事,耐心解释道,「我从蜀城来,几年没来这边,不认识现在新修的路。」
  闻言,司机露出更不耐烦的神色,像看土包子似的,打量了他的人和车几眼,「左!」摇上了车窗。
  随便并没被对方的坏脾气影响心情,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便放下心来,看看前方那久不见移动的长龙,转头对季逸林道,「估计还要很久才能进城,饿不饿?」
  「……」安静地看他。
  「我放点音乐给你听?」
  「……」安静地继续看他。
  轻快悠扬的老歌在车厢里响起,「You are just too good to be true, can抰 take my eyes off you……」
  随便放松地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跟著哼了几句,他突然伸手揽著季逸林的肩,将二人的距离拉近,「我第一次听这首歌还是你推荐的呢。」
  他笑著,嘴角上扬的弧度很灿烂,眯著眼对季逸林道,「You are just too good to be true.」
  季逸林赤红的眼睛静静地看著他,一眨不眨。
  当然,丧尸也不需要眨眼睛。
  
  排了两个小时队,终於开到海城收费站,却不料被告知海城马上要举办大型博览会,交通管制,限制外地车辆进城区,尤其是他们这种货车,要进去得提前一个星期申请,没有的话请调头。
  「……」
  千辛万苦日夜兼程地开了四天车才到海城,竟然不能进去。而刚才那个本地司机明知道这事,却懒得提醒他,否则他也不必排这麽久的队。
  随便的郁闷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很快便平静下来。他一边把车往回开,一边冷静地盘算著要怎麽进去。搭计程车?坐长途巴士?高铁火车?
  就怕季逸林被司机或者周围的人看出奇怪来,到时就麻烦了。再况且──他看著季逸林宽大的外套下面拱起的一团,小东西在里面瑟瑟发抖,发出低低的唧唧声。
  苦笑,这只季逸林坚持要带来的小香猪是要怎麽办──林林似乎真把它当储备粮食了。
  突然看见前面夙城方向的指示牌,距此五十公里。
  随便嘴角溢出笑容,「林林,还记得夙城大学吗?我母校。」
  季逸林再次把头转向他。
  「我就在那里认识你的,」随便转头朝他笑了笑,眼底一片温暖,「我还在读书,你从海城过来执行任务。呵呵,我那个时候又笨又菜,害你吃了不少苦头。」
  他淡淡地笑著,感慨道,「都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还是个小菜鸟,转眼都成大叔了。」
  三十岁是男人的一个槛,再没有二十岁时的锋芒毕露、天真无知、热血冲动。经历了太多的惊涛骇浪,不得不接受那些无可挽回的事实、向命运妥协。
  岁月磨砺去他所有尖锐的棱角,他疲惫了,也淡然了,学会不因他人的挑衅、无礼、冷漠而影响自己的情绪;学会了不轻易激动、烦躁、与人争论;学会了冷静地面对生活中种种的不顺、退一步海阔天空。
  他也习惯了安静平和的乡间生活;习惯了好好照顾自己也照顾对方;习惯了在回忆的时候因那些美好的部分而微笑;习惯了看淡那些痛苦的部分、而後渐渐淡忘它们;更习惯了因一些简单的幸福而感到满足。
  比如现在。
  「林林,晚上去书读湖边逛逛吧,」他转著方向盘朝向夙城方向,笑道,「那里风景很好,你很喜欢。」
  副驾驶座上的人仍旧静静地看著他。
  
  下了高速公路,按照指示牌的指引往高等教育区开,太久没有来过这座城市,沿途新修了不少的隧道与高架桥。正值傍晚下班的高峰期,随便被堵在隧道里移动缓慢,他一边无聊地按捏著酸痛的脖子,一边想著出去後在哪里停下来买一张地图。
  「滋啦啦──!」尖锐的煞车声从遥远的後方响起,紧接著砰──砰──砰──!
  猛然的重力冲击从後传来,随便下意识地护住头颅,被安全带紧紧勒住腹部,胸口还是撞在了方向盘上。他的痛嘶伴随著下一声重响,这次的冲击来自前方,他竭力地踩紧煞车,身体陡然後仰,重重砸落在椅背上!
  车子停了下来,入眼的是前面那辆车碎了车灯、凹陷的车屁股,砰砰的撞击声还在不断往前蔓延。他呆了有两、三秒,这才意识到是碰到了连环车祸,後面的车撞了他,他又撞了前面那辆。
  胸口被撞的地方一阵剧痛,随便挣扎著解开安全带,开了车门跳出去。挤到车的另一头,开门把季逸林也拉了出来,靠隧道边狭窄的人行道站著,大口喘气。
  一边看了看自己车的状况,幸亏自己有习惯性地去改装,加厚了铁皮,只车头处有一点点刮伤。
  隧道里一片嘈杂声,司机们都争先恐後从车子里爬出来,大声问著怎麽了怎麽了。有人在後面大喊,「有辆大卡车失控从下坡道冲下来了!」
  隔壁车的车主下了车跑过去看热闹,随便犹豫了一下,看看季逸林,并没有同去。
  他跟季逸林说,「等会儿警察录笔录的时候你躲在後车厢,或混在人群里,嗯?」
  过了约莫二十分钟,那车主溜回来,跟他老婆大声说,「最前面撞扁了一辆轿车!车上有两个人,其中一个女的还大著肚子!」
  「死了?」他老婆问。
  「不知道,里面有安全气囊,看不太清楚,不过有人说好像听见那女的在里面叫唤。那车全扁了,车门拉不开,只有等警察来了。」那司机分析道,一脸事不关己。
  随便闻言皱了眉。
  「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他转头低声对季逸林道,谨慎地拉了拉他的帽子,「别动,不许嘲,我马上就回来。」
  他穿过拥挤的车道迅速向出事的那辆车挤去,然而隧道里太狭窄,满地都是碎玻璃,受伤的人大声呻吟,人们一片慌乱沸腾,仅穿过长长的车龙就花了十几分钟。
  等终於到了尽头,被撞扁的小轿车夹在前後两辆货车中间,几乎完全变形。隧道里正在整修,灯光昏暗,破碎的玻璃和血块令人看不清里面的状况,只隐约看到女人突起的肚子,瞧不见脸。
  十几个人围在车外,却都只是抱臂看著,或者指指点点。
  「怎麽回事?」随便挤进去。
  「车门卡住了,拉不开,还是等警察来吧。」有人道。
  等警察还不知要到什麽时候,随时间流逝的是生命。随便挽起袖子道,「让一下。」
  他个子高大,挽起的袖子露出肌理分明的手臂,众人拖拖拉拉地让开一条路给他近前去。他仔细看了看扭曲变形的车门状况,女人那边是完全拉不开的,倒是驾驶座这边的车门有点希望。
  他算了算力度,在旁边捡了块碎砖卡在门边,「有没有铁锹或者扳手?」
  又问了两次,才有人递了一把过来。
  随便将铁锹插进去,「谁帮个忙按住这里。」
  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过了许久,刚才那个递铁锹的人才走过去,一边照做一边道,「刚才我们都试过了,确实开不了。」
  随便不理他,只看著他的动作,「就这里,对,按紧了。」
  他直起身,看准锹头附近的位置,重重地一脚踩下去。力道之大,震得按铁锹的人虎口发麻。
  车门毫无反应。
  他不懈地一脚接一脚踩上去,直到帮忙按住的人受不了了松开手,「这样开不了的!你别乱来了,还是等警察来吧。」
  随便弯腰自己压住铁锹一头,另一手捡了块砖头继续往上敲打。其他人都只在後面看,还有人不断劝他:别试了,烂成这样,开不了的。
  良久,车门突然发出刺耳的吱嘎声,终於开出一条缝来。随便一拳碎了玻璃,抓著窗框,咬牙用力,终於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将门一点一点地拉开。
  「出来了出来了!」这个时候其他人倒激动起来。
  随便俯身进去,拉扯出瘪掉的安全气囊,先看到的是驾驶座上的年轻司机,撞了一头一脸的血,歪著头卡在那里,鼻翼微弱地颤动著,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
  见他双腿似乎卡在驾驶座中间,随便不太敢动他,怕拉扯中导致对方伤口拉大,失血过多。随便正在查看驾驶座卡住的位置,突然後面一阵骚动。
  「警察来了!」
  对方带来更专业的设备,随便於是让对方去行动,自己急匆匆回去找季逸林。後者还兜著小香猪乖乖地站在原地,见到他回来,突然往前移了一步,抓起他的手。
  随便这才发现自己的掌心已经鲜血淋漓。


第二章

  没有多久,救护车也赶到现场。所有伤者都被就近送往夙城书读湖畔的一家高级疗养医院,几十个病人顿时将小小的大厅堵得水泄不通。
  「谢谢。」随便对正给自己包扎手掌的小护士笑道。
  他车上有带一些急救物品,但是警察来做笔录时发现他也受了伤,要求他也一起过来。随便想想这种掌心的伤最怕处理不精细坏了神经,老长时间都好不了、行动不方便,於是也过来了。
  他这几年对自己身上会出现的任何伤口都不敢轻怠,他明白自己病不得、伤不得,一旦病了伤了,就没人可以照顾林林。
  好在一起来医院的人多又杂乱,没人注意到林林。
  小护士抬眼看了看随便,嘴里说著没什麽,低下头去的脸却有些红,心里想著这年头还是成熟沉稳一些的男人更有味道。
  季逸林在随便身後来回地走动。
  「你受伤了没有?」小护士收起器具问季逸林。
  随便生怕季逸林嘲一声出来吓她,连忙起身挡在季逸林前面,「他没事,我哥他脑子有点问题,怕生。」
  小护士点点头,「你去打个破伤风针吧,开药的医生在隔壁。」多看了随便一眼,转身走了。
  排队打针的人很多,随便跟季逸林肩并肩坐在诊疗室外头等候,随便习惯性地矮了矮身,将脑袋搁在季逸林肩上,低头正巧能看见么鸡从季逸林胸口衣服的缝隙委屈地仰头看出来,圆圆的鼻子一吸一吸。
  「嘘。」随便给它比个手势。
  「唧……」小小声。快闷死它了,这是要干嘛啦!
  随便看看前头排队等候的还有许多,於是牵著季逸林的手到走廊尽头透透气。
  他停在没有人的落地窗旁边,伸手进去摸摸么鸡脑袋,「乖。」手伸出来的时候顺便在季逸林冰滑的胸口摸了一把。
  被袭胸的人毫无反抗,睁著眼睛静静地看著他,一股浓郁的纯洁无辜。
  「咳。」随便眼神飘忽地想,难道我真的变成中年猥琐大叔了吗。
  「你滚,」隔壁的病房突然传来争吵声,一个疲惫沙哑的声音颤抖道,「滚!」
  随便一愣,他记得那声音、那个沙哑的滚字。
  「你瞎嚷嚷什麽,老不死的!你还是快点死了吧!你看你现在这样子,活著也没什麽意思!」随之而来的青年声音清冷,话语恶毒。
  不多时,一个面容冷峻中带著阴鸷的青年摔门而出,接著一个穿著富贵的中年女子跟出来,在走廊上拉住那青年。
  「阿鹏!你刚跟你爸说些什麽,快回去道歉!」她一脸恨铁不成钢,拉著青年到角落里低声道,「你怎麽回事!想气得他临时改遗嘱吗?反正他也快死了,你就对他好点!」
  「怕什麽!也没几天了!」青年冷声不屑道。
  正这时候手机铃声的音乐响起来,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不耐烦道,「喂?什麽?怀孕?怀孕就打掉啊!你怀孕关我什麽事?我怎麽知道你还跟谁搞过?……好了好了,哭什麽哭!烦死了!我等会儿过去,你在宿舍楼下等我。」
  「谁怀孕了?」中年妇女问。
  「以前的女朋友,」青年不耐烦道,「我会处理。妈,司机呢,叫他送我去学校。」
  中年妇女因他的前一句话而皱了眉头,想开口斥责,但现在又不是管这些小事的时候,只能避开这个话题,道,「在楼下,我马上要他送我回海城去见李律师,你自己的车呢?」
  「前几天刮花了,在修!算了,我搭计程车去。」青年更不耐烦道,收了手机一抬头,正见随便皱眉看著他,冷道,「看什麽看!」转身走了。
  那有七成相似的冰冷眉眼,看得随便愣了一愣。
  随便转头看看身边脸隐在帽子里、默不作声的季逸林,待二人都走远了,苦笑,「林林,不会这麽巧吧?」
  
  豪华单人病房,心电图一上一下的弹跳著曲线,面色冰冷沧桑的中年男人孤伶伶地躺在病床上,身上插著各式的管线,混沌的眼睛直直地看著天花板。
  他的病需要静心静养,因此在前几天从海城转移到了夙城这个安静且设备先进的疗养医院。正好他的独子也在附近的夙城大学读书,可以常来看看他。
  但他却宁愿这个儿子不要来。想起对方的乖张叛逆、纨裤无成、性情恶劣,他的瞳孔痛楚地紧缩起来,心电图上的曲线开始加剧地波动。
  正这时房门被打开,两个高@的人影一前一後走进来。走在前头的男人模样英挺,脸颊上带著一道长长的旧疤痕。
  季如甫指尖动了动,直觉地想叫人,却使不出一点力气,他视野昏花,也看不清突然走进来的这两人是谁。
  随便回身关了门,打量了一番病床上奄奄一息的病人,头发花白、满面皱纹,晦涩而枯败的脸色,口鼻罩著氧气面罩,大睁的双眼混沌无神,再也看不出以往出现在电视和各大商业杂志上时的冷傲潇洒。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季如甫的场景。
  那是在七年前,季如甫的夫人的葬礼上。这个长相与他儿子一样冰冷面瘫的男人,内心却与他外冷内热的儿子全然不同。二十几年的夫妻,这个冰雕般的男人却一滴眼泪也未曾流下,甚至神情还隐约能见一丝解脱,彷佛躺在那里的是他多年来一直想摆脱的麻烦。
  那一晚,季逸林带著随便偷偷地潜进了灵堂,拉著随便很琼瑶式地双双跪在女人神情高傲的相片前。随便听著季逸林说:妈,虽然你不喜欢我,你也肯定不会喜欢他,但是我还是要跟你说一声,我跟他在一起了,他很好。
  随便那时候年轻纤细的小心肝正被这肉麻话刺激得微微发颤呢,门口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你们是谁!在这里做什麽?!
  他们回头就看见中年男子警惕愤怒的神色,季逸林犹豫了一下说:爸,我是逸林。
  结果男子竟然神色大变地叫来保安要赶他们出去,口中吼的就是那麽一声嘶哑颤抖的「滚」,什麽逸林!他早就死了!
  气愤的随便冲上去要与对方理论,却被季逸林拉了回去。
  算了,季逸林那时说,他儿子的确早就死了,他不会想看到活著的我的,走吧。
  随便沉默地站在床边,看了这个已经变得垂垂老矣、极度虚弱的男子好一会儿,直到再看不出那时的冷漠与凶恶,这才将身後的季逸林拉出来。
  季如甫混沌昏黄的眼珠转了过来,嘴角抽搐著,露出些许狐疑和警觉的神情。
  随便抬手将季逸林的连衫帽给拉了下来,替他拢了拢凌乱的浏海。
  季如甫的眼睛骤然睁大,呼吸急促起来,心电图上的曲线再次开始大幅波动。
  「林儿……」他竭力仰起头,沙哑著声音含糊地说,「林儿……」
  季逸林沉默地看著他,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闷吼,面无表情。
  是他,是我的儿子!季如甫顿时脑中嗡然。
  他的大儿子季逸林离开的时候才仅仅十二岁,距今十几年了,然而他却仍然能第一眼认出对方来。是了,在七年前他妻子的葬礼上,他也是认出了对方,只是心虚和心慌,让他拒绝去承认,将亲生儿子赶出了门。
  这个几乎算是被他和他的亡妻亲手杀死的儿子!
  三十多年前,他在父母的介绍下,认识了做大学教师的亡妻。对方是当时海城市市长的女儿,性情高傲自负,好胜心强,事事都要争个第一,而他是个商人,平时忙碌生意,很少顾及家庭,夫妻间几乎从未有过亲近的感情。
  生下儿子以後,夫妻间的感情更为淡漠。妻子一心要将儿子培养成最优秀的人才,从小对儿子严加管教,不容一丝一毫的失败,孩子虽然乖巧聪慧又听话,却仍经常遭到妻子的打骂。
  他至今还记得妻子当时尖利的叫骂声、那些扇打耳光的清脆声响,可当时他却很少去阻止,是不能,也是不敢。每次他一劝阻,就会同样遭到妻子的咒骂,并且被要胁离婚,而他还需要妻子父亲的帮助,来完成他的事业。
  他忍气吞声,对妻子虐待孩子的行为选择视而不见,自己对孩子也算不上热情。终於在儿子满十二岁的那一天,他永远失去了他的儿子。
  他记得那天小逸林很高兴,因为那一天他终於抽出空閒,带妻子和儿子一起去郊游。就在一家人表面上开开心心,一起摆放烤肉架的时候,一个人身狼头的怪物闯了出来。而那狼人就要杀死他妻子的时候,竟然被他小小的儿子所打伤。
  他清晰地记得那时候他儿子从手心发出了数道黑影,眉宇间都透出黑气来,彷佛鬼魂缠身。
  他的妻子惊恐地高叫著,你这个怪物你不要过来,不是对那个狼人,而是对试图扶她起来的儿子。他也被吓得近乎魂飞魄散,与妻子一起丢下儿子夺路而逃。
  他回头最後看到的画面,是那个狼人挣扎著站起,一口咬住了他儿子的脖子。
  他和妻子逃回家後惊恐不安,辗转一晚还是去报了案,说遭到野兽袭击。警察去到现场,那里却只留下凌乱的血迹。
  他再也没见到他的儿子。
  他们闭口不谈与儿子有关的任何事情,将当年发生的一切当作一场噩梦封印在记忆里。其後的十几年,夫妻关系名存实亡,不说分居,连对话都少得可怜。
  只是午夜梦回时,他常常会在梦里见到那个小小的孩子,满手鲜血,仰起冷冰冰的小脸,一遍一遍地问:爸爸,你为什麽要丢下我?一遍一遍,直到他满头大汗地惊醒。
  然而现在,也是午夜梦回吗?
  「林儿……」季如甫艰难地喘息著,将插著针头的手伸向对方。
  季逸林却一动不动,反而是那个脸上带著伤疤的青年将对方的手抓起来,放在他手边。
  「林儿,」他颤抖地握紧对方冰冷的手腕,「爸爸错了……爸爸不该丢下你……不该不理会你……林儿,你是爸爸最乖最优秀的儿子,爸爸好想你……是爸爸的错,是爸爸对不起你……」
  他嘴角抽搐著,呼吸逐渐艰难起来,「七年前,你妈妈得的也是我这个病……我早该想到,这是报应……是我们对不起你的报应……鹏儿这样不听话,也是我的报应……」
  他颤巍巍地抓著季逸林的手,贴在胸口,「只是你别怪鹏儿,别报复他……他妈妈是我当时的秘书……你九岁那年,我受不了你妈的霸道高傲,就跟她……你妈走後,我没有给他妈妈名分,我只认了他……你别怪他,他是你弟弟,他是无辜的……我跟你妈怎样对你,都是我们的报应……你别怪他,好吗……」
  他激动起来,将季逸林的手更紧地贴在胸口,激烈的拉扯使得季逸林的上身俯近。
  然而突然之间,他昏黄的眼睛蓦地瞪大,因为终於看清对方赤红色的眼睛!还有因为低声闷吼而露出在唇边的两颗尖尖的獠牙!
  「怪、怪物啊啊啊──!」他惊恐地大声尖叫起来,心电图陡然发出哔哔的叫声。
  护士急促的脚步声在走廊上响起,随便暗叫声不好,迅速将季逸林从他手下强行扯开,看看四周无路,牵著季逸林便从窗户那里攀了出去。
  窗下的平台很小,夜风呼呼,随便牵著季逸林蹲在那里,听见窗户里面人声沸腾,一片忙乱。一边搂了季逸林入怀不让他掉下去,一边皱著眉苦笑。
  季逸林抬头看著窗户,喉咙里发出咕咕的闷吼。
  「没想到这麽多年,你爸还是这副德行,」随便低声说,将他的脸捧过来,重重地吻了吻对方冰凉的鼻尖,跟他额抵著额,看著他的眼睛认真地说,「别听他的,你才不是怪物,你是林林。」
  季逸林在夜风中安静地看著他,尖长的指甲轻轻地刮擦著随便脸上的伤疤。
  他们待到病房内所有的忙乱都结束了,人都离开了,才从窗外攀进来,却发现那张病床上已经空空如也,连病历卡也被抽走。
  就这麽……去世了?随便愕然。
  随之而来的是内疚。
  如果他不带林林来,对方就不会受刺激,也许就不会这麽早死去。虽然是对方自作自受,但那毕竟是林林的父亲。
  他转头看著静静盯著那张病床的季逸林,将对方拉进怀里,紧紧地搂住。
  「对不起。」他喃喃说。
  「……」季逸林冰冷的指尖摩挲在他的背脊,像是反过来在安抚他。
  「你只剩下我了……」忽略掉那个同父异母的人渣弟弟的话,「不,你一直都只有我。」过了一会儿,他又低声道。
  「别伤心,」他闭上眼,抚弄著季逸林凌乱的发,「有我就够了,我不会离开你的。」
  「呀啊啊──!」
  突然从隔壁病房传来的凄厉尖叫声惊动了他们,季逸林警觉地扭头,发出不安的闷吼声。
  随便眉头微皱,按住他道,「在这儿等我。」
  他冲出去推开隔壁病房的门,霎时被眼前一幕惊得瞪大了眼睛。
  怎麽可能?!
  一手拿著针筒的小护士凄厉地哭叫著,肩上露出一个血肉模糊、碗口大的伤口,随便奔进去时,袭击者正好对著她的手臂一口撕扯开!
  伴随著尖叫,血肉再次喷洒了一墙一地!而正咬著小护士的那个男人──全身各处沾黏著淋漓血块,面色青白,青筋暴露,狰狞的神情和长满尖牙的血盆大口。
  随便与季逸林朝夕相处,对这些特徵万分熟悉──是丧尸!
  为什麽竟会出现丧尸?!
  而这只丧尸的面相虽然狰狞变形,却瞧著十分眼熟,像是方才才见过。
  随便来不及去细想他是谁,抓了附近柜子上的花瓶就砸过去,那丧尸大声嘶吼著,放开了哭叫的小护士,小护士尖叫著跌撞跑出病房。
  眼看著丧尸嘶吼著要向自己扑过来,随便顺手抄起旁边一张铁凳,趁对方扑来的瞬间一俯身闪到一边,盯准那颗头颅狠狠砸下!
  砰!整颗人头如西瓜般爆裂开来,喷了随便一身的血迹,然後那具身体软软倒下,一动不动了。
  随便松了口气,抬袖擦了擦沾在颊上的血,正狐疑这丧尸究竟从何而来,突然想到刚才跑出去的小护士──她也被咬了!
  他急忙回身要去追她,刚刚大步跨到门边,突然脑後一痛,被钝物从後重重击中!
  视野陡然一黯。


  「嘲……嘲!嘲!」
  听见耳边熟悉的低吼,随便微晃了晃头,终於将眼睛睁了开来,眼前是赤红的眸子近在咫尺,季逸林尖长的指甲捧著他的脸。
  「我没事。」随便嘶著气,拍了拍对方的手背,又捂著自己胀痛的後脑勺。
  他从季逸林的怀里起身,这才发现他们是躲在一间病房的角落里,皎洁的月光从窗户外洒进来。随便看了看表,他晕了有好几个小时,现在已经是深夜了。
  紧闭的病房门外,嘶吼声此起彼伏。
  「我怎麽晕了这麽久?」随便扶著对方的肩摇晃著站起来,「有人从後面打晕了我,你有没有看见是谁?」
  「嘲……」
  不要说没看见,就是看见了也说不出来吧。随便觉得自己自言自语的功力已经达到一个常人无法超越的层次了,自嘲地笑了笑。
  只是那人为什麽要打晕他?如果有不轨的企图,为什麽不杀了他?
  窗外传来枪声、警笛与喊话的声音,他走到窗前往下一望,脸色微变。
  医院大楼外的草坪上全是摇摇晃晃、蹒跚行走的丧尸,而更让他惊讶的是,草坪之外、包围医院的小护城河的外沿,已经装设了整整一圈的铁丝网与持枪的武装警察,一旦那些丧尸试图靠近铁丝网,就会遭到警示,警示无效,则会被开枪击倒。
  随便愣愣地看了会儿,感慨万千。真不愧是大城市,太他妈有效率了!
  「你怎麽不带著我早点跑啊?」他愁苦地摇著季逸林的肩,「现在你是要怎麽出去,啊?」
  「嘲。」季逸林表现得镇定。
  「唧。」他衣服里的么鸡也说。
  聂城尸变事件五年之後,东部夙城突发尸变,因为警方出动迅速,且地处偏僻,事态得以有效控制在一所疗养医院的范围内。
  位於海城的原东区除魔总部、现大中华区除魔总部迅速派遣除魔师前往清除丧尸、调查事件,同时紧急发信予西南总部,要求调遣具有处理尸变事件经验的除魔师前来支援。
  西南总部反应迅速,随即派出当年聂城尸变事件的当事人、现今西南总部唯一能够独当一面的除魔师编号零三,连夜赶往海城,参与调查。


第三章

  为什麽在除魔师以实力定编号的传统下,号称西南区「唯一」能够「独」当一面的除魔师,仅仅是编号零三?
  因为零一和零二都各有搭档,不能算「独当一面」。
  至於编号零三,这个没有人知道他真实姓名,别号「爆头」的青年能够独当一面的最主要原因──
  是因为他的人际关系比他个性冷傲的顶头上司戎子还要差劲百倍,已经到了人神共愤的境界:连续三年,没有任何人愿意作为他的搭档,与他共同执行哪怕一次任务!
  这个人外表凶狠、性情暴戾、行为乖张、言语刻薄,已经到了任何人都表示完全无法相处、如果要与他搭档就坚决辞职的地步,於私底下的来往,当然就更完全没有了。
  ……不过也算不上完全,至少他和西南总部的副部长谷梁米就相处得很好。
  据闻谷梁米和爆头是拜把兄弟,在每次爆头和部长从公然顶撞到对骂、再发展到直接干架、差一点就要毁了总部大楼的时候,都是由好脾气的副部长来劝架。副部长拥有奇特的心理治愈性能,能够在短时间内令两条火龙偃旗息鼓,各自忿忿然收兵回家。
  那麽,爆头至少可以跟谷梁米进行搭档了吧?虽然贵为副部长,偶尔也需要出门执行任务不是吗?
  但是,关於这件事情……部长大人坚决不同意,原因……咳,部长翻桌释放强力冷气团,副部长已经哄去了,大家就别难为副部长。
  夹在两座活火山中间的副部长,日子很惨澹的,连半夜加个班都必须全神贯注、防止火山喷发。
  比如现在。
  深夜仍旧灯火通明的西南区除魔总部,部长办公室,副部长谷梁米正一如既往地夹在两个脸色黑臭的青年中间。
  桌上一纸调任书。
  予西南总部编号零三,XXX。即刻调遣东二区,协助处理尸变事件。
  「XXX?谁?」爆头站在桌前,把玩著手里的匕首,看也懒得看端坐对面的上司。
  「你。」戎子道,面无表情。
  爆头嗤了一声,眼角下垂的阴鸷双眼略微抬了抬,「你他妈脑子又进粪了是吧?帮你切开用硫酸洗洗?出去问问,老子叫爆头。」
  对方嘴里再难听的话都听过,戎子面色不改地继续冷声道,「这是你身分证的名字,也是本部登记在案的名字。」
  「那是你们乱编的,老子没认过。老子还在休假,别他妈瞎使唤。」转身去开门。
  「爆头。」谷梁米侧身拦住他。
  爆头一脸不耐烦,「让开。」
  谷梁米偷瞟了眼戎子,仍是不挪身。
  爆头皱了眉道,「谷梁,不是老子说你,你他妈操你姘头的时候用点劲行不行?没劲去买点药补肾!别他妈给你姘头留力气,让他在这儿跟老子叽叽歪歪!」
  戎子眼角一抽,房间里气温陡然降了好几度。
  「……」谷梁米脸绿了,王八小子,你是要害死我吗喂!再说天天在这儿冒著生命危险劝架,回去我还有什麽劲!
  「……连降三级,禁止参加本届编号重排。」戎子道,满眼是即将爆发的杀气。
  爆头冷笑一声,无所谓地拉开门。
  「小米禁止玩『杀伐曲Online』。」更冷的声音响起。
  爆头动作顿了。
  那是一款时下流行的奇幻3D网路游戏,爆头和谷梁米沉迷其中,玩了一年多了。
  「听说你们最近在刷通天岛的Boss,小米是你们队里唯一够资格、能补血的祭司,」戎子开始整理桌面的资料,淡定道,「回去我就把他的帐号删了。」
  副部长一颗脆弱的小心脏顿时迎风破碎,筛糠似地抵死摇头,拼命朝爆头眨眼──不要啊啊啊不能让他这麽做啊啊啊!
  「……」爆头嘴角扭曲了。
  刷Boss却没有祭司什麽的……太残忍了……
  
  连夜被海城的直升机隆隆隆运到疗养医院附近的时候,已经是清晨。
  守在外面的普通警察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著这几个从天而降、穿著奇怪装备的所谓「特警」。
  封锁线边缘,一个除魔师持著一双回旋镖状的法器来回走动,神情焦躁,他穿著东总特制的战服,袖肩上纹了标志东二区编号零一的肩牌。
  他看见有同事带著西南区的除魔师分开人群走进来,不耐烦地道,「怎麽这麽久才到!总部的两个已经先进去了。」
  待到那支援的除魔师走近,高大的身影遮挡了光线,他抬头瞟了来人一眼,皱了眉冷哼一声,话语带著讽刺,「你是除魔师?」
  除魔师与普通人类的最大区别就是拥有灵力,根据灵力属性与个人特长的不同,修习不同术法。除魔师的武器若不是自己的身体,就是经灵力淬鍊锻造而出的特殊法器。比如编号东二零一的他是火属性,武器为一对风火回旋镖。他的搭档,东二零八,属性冰,武器是一对冰凌双刃。
  强大又造型华丽的法器是除魔师身分与灵力的象徵,而最遭人鄙夷的就是使用普通人类的武器。
  然而对方──竟然扛了一把步枪?
  众人的目光随著他的话纷纷投向这个年轻的除魔师。
  来人二十出头的年纪,生得出奇地高大,至少有一米九,一身流畅优美的肌理线条,肤色是深邃的古铜,面部轮廓刀削一般分明,一双斜飞剑眉,目光凌厉的鹰眼,面相与神情都十分凶狠,加之高大的身材,整个人透出一股狠重的杀伐之气。
  他著了一件军装短夹克、黑色战术背心、皮质手套,斜背一个军用背包,下身是暗绿色迷彩裤,脚蹬一双硬质黑色军靴。肩上扛著的武器──也是令东二零一耿耿於怀的──是一把较为短小的轻型突击步枪,只是造型古怪,不似寻常步枪。
  全身上下,半点不像拥有灵力的除魔师,反倒像一个全副武装的特种部队军人。
  「西南区废到连普通人类都收编?」东二零一扭转头,不屑地对自己的搭档道,「还让我们等这麽久,哼,架子倒是大!」
  爆头还处在对顶头上司独断专权的极端愤恨之中,正一心盘算如何报复整治自己的上司,因而对这种低级别的挑衅根本不屑一顾。
  他自除魔学院毕业後,三年里也就休了这麽一个长假,正沉浸在网路游戏里日夜不分地刷Boss,就被戎子一个电话唤回去,强行要求加班。那死人脸绝对在找碴!
  爆头扭了扭脖子,冷笑道,「不来不知道,东区的狗真他妈会叫。」看也懒得看东二零一,将对讲机挂上耳朵,径直越过封锁线,自顾自往医院大楼去了。
  「你说什麽!」东二零一腾地火了。
  「老子说,」爆头脚步未顿,声音大到在场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你他妈省点力气,别一会儿腿软尿了裤子!」
  周围那些警察都在憋笑,东二零一涨红了脸,刚要动作,被自己搭档拦住。
  「执行任务要紧,别当著这麽多人的面跟他起冲突。」
  这时,东二零一腮边的对讲机亮起微弱红光,耳机那头传来压低的声音,「呼叫东二零一,这里是中区一零与二八,报告你们的位置。」
  东二零一强自压下怒气,沉声道,「这里是东二零一、东二零八,正在入口处。报告你们的位置。」
  「门诊部西栋,六楼大厅,南面楼梯口三点钟方向。有四名幸存者被困病房。丧尸移动速度极快,请求支援。」
  
  日头已经升起来了,光芒从布满鲜血的玻璃窗洒入走廊。三人披了半身血红的晨曦,依序向著西栋方向行进著。
  走到一楼楼梯的转角,突然从旁边一架翻倒的担架下面腾然跃起一个人影。
  东二零喝道,「什麽人?」
  话音未落,只听「咻」一声轻响,人影的头部爆出一道血雾,向後栽倒。
  「问什麽,真他妈罗嗦。」爆头放下装有消音器的突击步枪。
  「你怎麽能直接开枪!万一是活人怎麽办?」东二零一怒道。
  爆头嗤了一声,「分不清活人的只有你这种废物。」踩过那具尸体迳自向上走去。
  东二零一怒气更甚,却再次被他的搭档拉住。
  刚步入三楼范围,走在最前的爆头突然停下脚步。
  附近传来隐约的低吼声。
  爆头偏头辨识了一会儿,突然将突击步枪负在背上,一步蹬上布满破碎玻璃的窗台,往上看了看,双手扣住窗框一腾身,身影眨眼向上消失。不久後便听见上面传来窸窸窣窣的一阵打斗声,很快又归於平静。
  东二零一与零八对视一眼,眼底多了丝警惕与疑惑。
  不一会儿爆头又从上面翻了下来,夹克上染了些血迹,重新持枪在手道,「去东栋,穿过六楼的天桥过去。」他刚才在外面看过,东西大楼之间每隔两个楼层就有一座天桥。
  东二零一拦住他,「这条楼梯是最近的路。」
  「上面通道丧尸太多。」爆头不耐烦道,伸手甩开他。
  东二零一皱眉,一脸鄙夷道,「怕什麽?我研究过你们部长五年前的报告,丧尸需要尸变一个星期後才能承受阳光,我们可以沿著窗边走……」
  「姓戎的死人脸的报告?」爆头冷笑,「老子当年大白天在街上砍丧尸玩的时候,他还没进城!他的报告你都信?白痴……」
  他话音还未落,东二零一累积的怒火终於憋不住爆发了。对方只是一个从西南区来的小混混,连法器都没有,还敢多次出言不逊!
  他突然抡手一镖,将爆头手中的枪砸落在地!下一个扫向爆头脸的动作还未进行到一半,便被爆头飞起的一脚踹个正著,厚重的军靴底几乎蹬歪了五脏六腑。
  他跌撞栽出几步,刚要起身就被一柄通体火红的手`枪抵住额头,惊讶之下,手中武器被爆头一巴掌扫落。
  「安分点,」爆头冷笑道,「别逼老子开枪。」这柄能够藉由灵力发射电光的雷神枪声响较大,容易引来丧尸。
  他正说著话,突然身体迅速向前倾倒,东二零八从後偷袭的武器擦著他脑後而过。东二零一则趁著爆头正躲闪自己搭档的偷袭,脚下顺势一扫!
  与爆头坚硬腿骨相撞的痛楚顿时让东二零一嘴角一抽,不过幸好爆头被他成功扫翻。眼见著爆头屈膝蜷倒、与自己的搭档扭打在一起,东二零一挣扎著爬起身去捡回旋镖、准备上去助阵──
  然而还没能碰触到自己的法器,已经再次被火红的手`枪抵住了头颅。
  爆头单膝半跪,左手持雷神枪对著东二零一,右手反握一柄泛著银光的双槽匕首、抵著东二零八的喉咙,朝僵硬的两人冷笑了一声,「就这点料?」
  两人皆憋红了脸,耻辱中夹杂著不甘。
  爆头啐了一口,结束了这场短暂的内讧,轻巧一弹起了身,一脚踢开挡在身前的东二零八,将匕首插回右靴靴筒暗藏的刀鞘里、雷神枪别回腰间。走开几步,他弯腰拾起自己的突击步枪,宝贝地吹了吹上面的灰。
  「老子绕路去东栋,你们是跟著老子还是上楼找死,自己挑。」他回身边走边道,「别怪老子没提醒,这里易燃物多,你那两根烧火棍趁早收起来。」
  意识到他说的是自己引以为傲的法器风火回旋镖,东二零一涨得紫红的脸上又多了抹黑绿。
  那二人并未跟来,爆头独身一人绕道东栋。
  一路解决了几个零散的丧尸,他成功上了六楼。
  刚将一个医生白袍上挂了半截肠子的家伙踹下天桥,腮边的对讲机突然亮了,声音急促喘息,「这里是中一零,我们遭到丧尸围攻,中二八殉职!我一人被困房间,请求支援!」
  「这里是东二零一、零八,请报告方位!」东二零一的声音随後也响起,看来他们俩暂时还没被丧尸撕块享用。
  「西栋六楼大厅,东面第二间房!丧尸即将破门,房内有大量易燃物体,无法使用爆击性法术!房间里没有窗户!」那除魔师十分倒楣,应该是被围攻後慌不择路躲进了死路。
  「坚守抵抗,我们马上就到!」
  任他们在通讯里鬼吼鬼叫,爆头一言不发,迅速穿越连接东西栋的天桥。
  天桥尽头通往西栋的玻璃门紧锁著,糊了几个血手掌印,几只丧尸正将血糊糊的脸贴在玻璃上咕叽咕叽地蹭著獠牙,似乎想咬破面前的障碍。在它们身後,隐约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大厅里,数十只丧尸正在往同一个方向窜动。
  它们的攻击对象正是那间关了中一零的房间,并且再过不了多久,房门就会被它们冲破。
  爆头目光一扫,看到西栋墙体上离自己最近的一扇窗户,透过窗户可看到那个房间里十分平静,似乎没有丧尸。
  他一枪打碎了那扇窗户,接著收枪背起,从腰包里摸出一捆顶端带有抓钩的尼龙绳索,抡臂一甩,抓钩正好卡在那扇窗户的窗框上。他大力扯了几下,接著一步蹬上天桥栏杆,跃身一盪,在墙体上借力一蹬,攀爬入那间房间。
  他从窗户跳落至地,顺手收了钩索,刚要踏前一步,病床边突然跃起一个人影──被他迎头一脚踹开!
  那是个身材娇小的护士,一只手臂只剩了半截骨头,孤单单挂在袖子下,半边脸被啃得露出森白的牙关,一块滴血的肉垂落在下巴上,喉咙里嘶吼著,爬起来又再次向他扑去。
  爆头半点怜香惜玉的心思都没有,弯腰一避,顺势摸了匕首,一个迅猛的起转身横割!一阵血雨爆出来,小护士整颗脑袋喀嚓折断,滚落至地。
  爆头扫了一眼狭小的房间,房门紧闭,一片狼藉,病床上血迹斑驳,医疗器具倒翻在地,再没见著其他可疑物体。他持枪在手,退後几步,从背心里摸出一个手榴弹,接著探身出窗,朝著刚才天桥上玻璃门的方向,扬臂一扔,迅速撤身入屋。
  「砰──!」
  玻璃门轰然而碎,烟尘四起,连天桥的路面都被炸出一大截凹陷,而沉寂不过数秒,大量丧尸的嘶吼便从里面传来。
  丧尸们被爆炸声吸引了注意力,纷纷冲出玻璃门,跑上天桥,朝著东栋而去。
  爆头拉下对讲机,「中一零,二十秒後出屋,到你对面出现火力掩护的房间!火力只有三十秒,逾时关门!」
  一边说一边卸背包,手下动作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楚,短短十数秒内,已经将他那把特制的模组化突击步枪拆卸改装,由原来一枪一弹的半自动卡宾枪管,换为火力持续的全自动重型步枪管,原本三十发子弹的弹匣也换作一百发子弹的弹鼓,接著开门抡枪。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大厅里顿时血肉横飞!

网络版链接:
《杀伐曲》作者:蛇蝎点点【完结+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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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前看到很多这个作者的作品,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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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知道他的肉文写的确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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