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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武侠言情《寒梅弄云》作者:迦罗【2月21日更新至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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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情小筑] 【首发】武侠言情《寒梅弄云》作者:迦罗【2月21日更新至完结】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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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2-4 13:16:39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garro 于 2017-10-22 16:07 编辑

谁说言小不能三观正?就是不写坏人没斗争。
不止愉悦,还带来改变。





寒梅弄云〈第一章〉



金秋正盛,西风卷落片片枫红杏黄,凉意暗含杀机。

寻常里空旷的广场,此刻却是人声鼎沸、胼肩杂沓,乌压压一片。

一抹五彩娇躯在人群里几要灭顶,仍死命拨开人潮,向广场中央试武场迈进。身子左挤右扭,耳边只闻各门各派男女正闲话。

「南宫庄主实在好大派头,在如今到处都动荡不安情况下,大家伙都忙得不可开交,办个群英会居然还这么多人来,真不容易。」

「是啊…虽然各门各派大头儿没法亲自来,但年轻一辈的英雄少年还是到场,为的不都是在切磋武艺之余,还能够替本派扬眉吐气一番?」

「连方上任的武林盟主都到场,南宫庄主也是好大面子啊!」

让那人一指,曹曼云也不禁扬首远望,虽身躯矮小,然试武场边一高高搭起之楼台,两个落座男子格外醒目,想来便是他们口中的盟主与庄主。

只瞥了一眼,又继续趁空向前钻挤。虽不见试武场上拼搏如何,但闻耳边群侠又是叫好,又是鼓噪,一时间还像绷紧之弦,稍碰及便要断裂。

在一心专注于台上的群众里,竟无人注意到这采衣张扬之女子,任凭她趁乱钻隙,直待触及试武场高耸之台阶,才喘口气暗道:「终于…」

像是比试中得了闲,场上空荡荡并无人,方才的紧张感彷若一泄,都纷纷闲话了起来。

「等会上场的是华山派吧?」

「真教人期待,那四君子里的梅兰二者都会上场吗?」

「我瞧大抵只有梅公子会上场比试吧!」

乍闻「梅」字,曹曼云便竖起耳朵警醒着,待得另一人提及「梅公子」时,她几乎忍不住要盯着那人,甚至扯着衣服质问个清楚。但曼云只是垂首敛目,静听那几人说个分明。

「什么四君子啊?」不待自己问,总有些八卦之人会四处嚷嚷。

「妳怎么这么消息不灵通?这四君子可说是江湖上传闻的四个美男子呢!」

「正所谓梅兰竹菊乃花中四君子,便有人将武林里四位风度翩翩、容姿仪表皆美的男子安上这名号。

「不光如此,单单这场群英会,四君子里便来了三者,而且光是华山派便占了两名,真叫人大饱眼福。竹公子正是当今武林盟主李若水,那兰公子则是拜在华山派门下,鼎鼎大名兰大侠的独子,至于那梅公子嘛…你瞧!不正要上场比试吗?」

曹曼云闻言,目光顿时扫向试武场上,一青衣颀长男子与一布衣壮汉已踏上擂台。

只见彩衣女子一跃上台,将那厢正待挽袖登场的洪门弟子给抢了个锋头。

华凌寒一怔,但面上未曾泄漏丝毫情感,依然清冷,持剑抱胸,即令彩衣女子已然凑近眼前,他步履不曾有半毫移动。

只是掀睫凝神瞧着这胆大的姑娘。

个儿娇小,尚且不及自己半个胸高,可那姿态却够狂够妄,浑不曾将颀长伟岸的华凌寒放在眼中。高高抬起的下颚、凛凛绽光的凤目,一手插在腰间,一手握着长鞭便指向他。

众人还不曾从她突然窜出的惊吓中醒来,华凌寒已然将她上上下下打量过一番。这女人的穿著实在惊人,既非一般姑娘喜爱的鹅黄、天蓝、粉色,甚至不是黑白有个性的模样,倒像是把整个染坊都打翻,五颜六色、七彩绚烂全都穿上身。过份扎眼刺目,让一身素青的华凌寒不禁眉头一皱。

哪来的姑娘,半点美感都没有?他内心暗忖道,此念头却只一闪而过。当即抱拳,以礼相待:「这位女侠不知尊姓大名?」

纤指依然牢牢指着华凌寒,细目朗声道:「我姓甚名谁不是重点,重要的是,你可是那梅公子?」

「梅公子?」华凌寒似不解其意。

「方才那些姑娘说你是啥君子、啥梅花的,是还不是?」转头还欲向底下名媛淑女印证。

「那是承蒙江湖友人过誉,替我取了个浑名『四君子之梅』,在下华山派第三代弟子华凌寒。」仍是以礼相待。

但曹曼云不曾对他有丝毫好脸色,只冷笑:「既然你承认是那梅公子,事情就好办了。速速随我返岭南广东,要你给我师妹一个交代。」

「敢问女侠的师妹是何人?在下与她素昧平生,又有何交代该给?」

乍闻此话,曼云已是凤目圆瞠、青筋微露,握着长鞭的手抓得死紧,嘴里迸出句方言,纵然不晓其言词内容意思,仅凭其态度情绪也能猜晓那肯定是脏到不行的话。长鞭一挥,掠过华凌寒脚边,虽不曾近身,却也带来足够威胁性了。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玉凤帮陈瑛瑛,这你可不曾忘记吧?」她万般不得已才亮出师妹的闺名,这几乎要将师妹置于难堪地步。

无须犹疑,不必怀疑,不提陈瑛瑛这名字自己未曾听闻,即令是那玉凤帮之名,自己也仅有依稀印象,那是在岭南一带的帮派,平素鲜少至中原一带。

摇摇头,面无表情道:「在下真的不识妳那师妹。」

「不识?」两个字像是咬牙切齿才发出,紧接着声嘶力竭怒吼:「瑛妹为了你牵肠挂肚、茶不思饭不想,都要被师父给逼着寻死觅活了。你居然说不识?好啊!好啊!所谓的名门正派就是这般始乱终弃,将我瑛妹践踏后又抛弃,现在还当作没事人一般,在这里耀武扬威。我今天就来替天行道,为武林除去一个败类。」

她自顾自说话,全没顾虑试武场下武林群雄听闻此言,是怎样的一个惊骇错愕。简直是天大的消息,难以置信的八卦,堂堂华山派居然出了个私生活不检点的人渣,对人家花样年华的姑娘始乱终弃,更叫人难以相信的是,当事人竟然是平素一副冷然凡事不关心的第三代入门弟子华凌寒。

听到自己心中的完美偶像居然有绯闻,那些暗地里默默喜爱他的女侠无不捶胸顿足。「不可能!我不相信。」正因为华凌寒谁都不爱,对谁都是冷冰冰的模样,才更勾惹得众家姑娘为之倾心,反正谁都得不到,咱们心头偷偷暗恋着他,也不曾碍到谁。
谁知这一头竟然杀出个程咬金,死咬着华凌寒说他与谁有染,私生活不干净,听得诸位姑娘是义愤填膺,纷纷鼓噪,几乎要爬上台上,将那胡言乱语的小蹄子,掌上几嘴不可。

那些平素端庄优雅有气质的女侠们,这时候一股脑全爬上了擂台,扒住曹曼云不放。

「你这死丫头!华公子才不是这种人,看我不修理妳才怪!」有的揪着她又捶又打,非逼得她道歉否认这桩事情不可。

「妳说!那女人到底哪冒出来的?怎么会和华公子有个不清不白的?妳倒是说啊!」有的则激动得追问她事情的前后因果,非弄清楚自己心中爱慕的对象,怎会和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勾搭起来。

「真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华少侠平日一脸正经样,没想到居然也搞这种事情啊?」

「嘿嘿!这男儿本色,是猫儿哪有不吃荤?是男人岂有不偷腥的?正常!正常!」

一旁的观众也都跟着鼓噪,七嘴八舌讨论着事情真相究竟如何,浑没心思放在正经事上头。

至于这桩事的正角儿呢?

在几个师弟的掩护之下,趁着场面一片混乱,悄悄地溜走了。

「李盟主,着实对不住!」虽然仓皇,华凌寒仍拨空来到高台上向南宫庄主与武林盟主致歉。

李若水浅笑不以为意,扬手一挥,示意他尽速离开。

但另一边南宫庄主却叫住他,华凌寒虽不乐意,仍恭敬听从差遣。

「贤侄,真不晓得你打哪招惹了那般不知礼数的姑娘?」语气中不乏怒气,接着话锋一转,叹道:「先是嫣儿的事情,现在又添上你这一桩乱事,咱们南宫庄与华山派的姻缘竟这般好事多磨吗?」

华凌寒不愿多辩解,只沉默着,脸色却黯了下来。

「嫣儿不见那日,有仆从说瞧见了一名胸口纹有饿虎扑羊刺青的男子在南宫庄外徘徊不去,说不准与嫣儿有些许关系。」边说,长者边摇头叹息,只把一只手放在华凌寒肩头。「我已经派人去寻了,你也替南宫伯伯我多留意一番,伯伯也希望能早日了了这桩心愿。」

华凌寒神色虽黯,仍应允着:「世伯放心,晚辈会留心的。」他看向底下混乱的场子,拱手道:「只怕再多留恐多生事端,晚辈就此别过。」

话罢,就领着几个师兄弟从南宫庄后山的小径悄然离去。

好端端一桩群英会,就在这混乱状态中,匆匆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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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2-5 16:51:24 |只看该作者

RE: 【首发】《寒梅弄云》作者:迦罗【12月05日更新至第1章】

策马,行路。
一路上充满沉默。
华凌寒平素本少言,此番更是眉头深锁,一语不发,只驱策着马匹前奔。
几个师弟跟在他身后,也笼罩了那股低气压似的,一扫去程那欢快气氛,代以沈闷凝肃。
到了宿头,各个自动自发,不待领头的华凌寒发号施令,便已挑水捡柴生火煮饭搭帐棚,样样都备妥,省了他许多心思。
树林里,众人已用过便餐,各自准备休息了。
华凌寒正闭目养神,忽觉一阵骚动,双眸立睁。
只见几个师弟们互相推诿,猛然将一个最瘦弱的弟子,推到自己面前。
瘦弱师弟怯懦嗫嚅着:「华、华师兄,我、我们想请教件事。」
「说吧!」瞥了师弟一眼说。
「她说的,是、是真的吗?师兄你果真始乱终弃?」看到怯懦的师弟一开口,其他几个师弟也都壮了胆子,七嘴八舌问:「那女人到底是谁?」「你什么时候认识的?」
「假的。」
一句话堵住所有的嘴,华凌寒声音不大,却顿时四下再无声响。
华凌寒环顾众人,问道:「还有问题吗?」
大伙都猛摇手,直说:「没有了!没有了!」
哪里敢有呢?华师兄的眼神实在太犀利了,被他扫到彷佛冰冻一般,谁还敢问?
只是这桩八卦未免事有蹊跷,居然有人指证历历,说他始乱终弃。这个平常一副道貌岸然的华师兄,果真是这么不堪的人吗?
几个师弟碍于辈份问题,不敢质问华师兄。
毕竟,虽然他们以师兄弟相称,实质上只有连同华师兄在内的七名弟子才是掌门人入门亲授武艺,其余弟子皆由七名师兄指点功夫。是以有师兄弟之名,却是师徒之实。
然而,他们不能问,却有能问之人。
风尘仆仆赶回华山,本该先向师父请安的,但掌门师父正值闭关之时,几个同门师兄弟也各自忙于公务,泰半不在山上。
华凌寒领着弟子们向师母问安后,便各自解散,回到居住的厢房之内。

华凌寒在井边打桶水,回到房里,极其仔细地擦过头脸。接着将行囊里的物品逐一取出,小心翼翼的擦拭,再物归原位。即便随身行囊里没有几样物品,却样样都保存得干净清洁。
环顾华凌寒房内,一如他的为人:简单、整齐、有序。
家具便仅一张床、一张桌、两副椅、一箱笼,更无其他。用品亦然,仅有最基本的用度,虽然使用多时,依然历久弥新。
此刻即使只剩他一个人,华凌寒依旧谨慎节制。
擦完日用品,接着擦剑。长剑护手上一枚梅花雕刻,是他所专用。剑方出鞘即锋芒毕露,雪白的布拭过粲然之剑,极缓而极慢。而他的眼神无比虔诚、无比专注,这过程于他,彷若一种虔敬祈祷。
就在华凌寒凝视、抚拭长剑之时,房门霍然开启。而他的剑毫不犹豫朝后一刺,身子立时扭转。
只见一张盈盈笑脸歪着头、侧着身子,苦笑着说:「几时不见,五师弟剑法又进步许多了。可这剑能不能别扎在我喉咙边,讲话挺难过的。」
华凌寒冷冷一瞥,倏地收剑入鞘。「谁让你不先敲门。」他手指指门边,挂着一副木牌子,写着「入内请敲门」。
「哈哈!你四哥我一年到头在外边游走,哪记得你这什么时候挂上的牌子呢?」剑一离喉,说起话来也伶俐多了。
华凌寒冷道:「我这牌子一直都挂着,从来也没拿下过。」
「不提这了!倒是你这闷葫芦,什么时候弄到的姑娘?看不出来,可真有你的!」解凌霏搭着华凌寒肩膀,热情洋溢的说着。
华凌寒斜着眼瞧,只问:「那帮师弟说的?」
「欸!你可别骂他们,他们也是关心你嘛!何况,也不止他们说。」
华凌寒死盯着解凌霏,不语。
像是怕了他似的,解凌霏摊开双手坦承:「实际上,是所有人都在传。」
眼神愈发犀利。
「好吧!更正,是所有遇到我的人,都向我询问你到底和哪个姑娘不清不白。你也知道我交游广阔嘛!特别是几个名媛侠女,都快要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了,老兄我要安慰她们可真是辛苦啊!」
「难怪。」华凌寒撇了撇嘴冷笑。
「难怪什么?」
「难怪你家伙老是在外,竟然没事回来。」
「欸!别大声嚷嚷啊!要让师父师娘知道了,肯定又要念我一顿。」赶紧摀住华凌寒的嘴,生怕他叫唤谁来。
「我不嚷,你也少问。」
解凌霏身为华凌寒的师兄,但也晓得这人说到做到,要从他口中刨出秘密来,可不容易,不是以辈份欺压就能得出结果。
要看这出好戏,还是静待消息吧!

练武场上数十名弟子成列为伍,青衣布袍一色排开,桩步拳法整齐划一,叫喝声不绝于耳。
华凌寒缓步巡视行间,状似从容,实则目光犀利。一会儿轻轻调整动作,一会儿略微指点姿势。即使人数众多,依然难逃他法眼。
谁知,这井然有序的画面,可以如此轻易就破坏。
解凌霏一踏进练武场上,眼尖的弟子们便不禁失声。
「是解师兄!」
「解师兄回来了!」
彷若脱缰野马奔出,整齐的阵势一泄如洪,溃不成军。
这其中也有人下意识回头瞧了华凌寒一眼,唯恐他生气发怒。然而一想到解凌霏排行老四,而华凌寒则属老五,这辈份高下立判,也就肆无忌惮了。
这景况华凌寒早已见怪不怪,悄悄叹口气,自己一人在广场边歇下,拾起汗巾擦拭,冷眼看这一切。
而那厢,解凌霏待弟子们一贯的友善,见到他们一拥而上,只是满脸笑意,摸摸这人的头、拉拉那人的手。而诸位弟子们也都围着他问东问西、嘘寒问暖的。
「解师兄,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咱们想煞你了。」
怎么我这趟回来,就没个人说想我了?
「这次下山游历,可有遇上什么奇人轶事和咱们说说?」
也没半个谁来问问我途中发生了什么事?
华凌寒内心不禁嘀咕。当然这些话只在心里想想而已,旁人看他,也就一副面瘫无表情。
反观解凌霏却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我也想死你们,瞧我不回来了吗?」还亲热的捏他们脸颊、拍肩膀。
「说到这次下山啊!可真是一言难尽,且听我一一道来。」感受到解凌霏准备进入讲古模式,众人很自动绕着他围坐一圈,竖耳聆听。
哼!不就出去鬼混吗?骗谁啊?华凌寒远远听着,直想翻白眼。
然而,华山派的弟子们并非谁都有机会去大江南北游历闯荡。大多数的弟子,每日的生活就在练功习武、做些庄稼活中度过,规律而乏味。于是解凌霏口中的花花世界、滚滚红尘,就成了最惊险刺激的经历。
只听解凌霏一会儿说起行侠仗义的事迹,一会儿又叙述着结交武林群雄的豪情。他口才好,连说加手势表演,说起来是活灵活现、生动鲜明,吸引众人听得目不转睛。
华凌寒在场边瞧着,只见连远处看守山门的弟子都听说解凌霏开讲,放着看门的工作不干,全跑到练武场边听他讲起武林趣闻。
见状,华凌寒着实感觉不妥,然而自己毕竟身为师弟,不好当众对着解凌霏指三道四。也感觉诸位弟子们绷紧这许多时,也该稍做休息了,便不愿多做干涉。
但看着这情景也尴尬,便一人悄悄信步跺开。
上哪呢?忽然的闲暇,华凌寒竟有些不知如何排遣,毕竟他习惯按表操课,一时一地做一件事情。
休息?尚嫌太早。
习武?先前才刚练过。
吃饭?洗澡?睡觉?现在可完全不是那时候。
于是就着华山派广大的腹地慢行巡游。
华山地势险绝,山如大斧劈就,耸直陡峻,更有那绝崖峭壁,非常人所能行。
寻常人走没几步,随即气喘吁吁。即令是华山门下弟子,要拜入师门,光从山脚下徒步而上,也是一大挑战。
然,华凌寒自幼生长于此,华山各峰皆由他赤脚满山奔跑走遍,早已如履平地、健步若飞。
这一会,他信手摘下道旁一枯枝,一边走着,一边随意挥就。方才因指导弟子们练拳,是以也没携带着剑,这会儿欲练练把式,便以树枝充作长剑,折去多余的枝叶,舞弄比划。
华山剑法早已熟稔于胸,无须多加思考,便已如行云流水般舞出。耳边是呼啸的风声,手中是行惯的剑法,足踏陡峭之地形,脑里却思寻着这剑形剑意可有别样演绎。
忽然忆起师父谢当丰对他的谆谆教导之言。
「寒儿,几个师兄弟里头,就属你的剑招最精准正确,一招一式都不出半点错误。」
记得那时他听到此言,还颇觉自豪,得意之情喜形于色。
却被师父毫不留情地打枪:「你可别道为师是在称赞你,剑招精确这是你的优点,却也是你的缺陷。」
他不解,招式使得正确哪能算是缺点呢?
「剑是无情物,但需有情人,方能使得出剑招剑势之真正威力。你如今不过是徒有形式而无灵气,纵使要御敌伤人,那能耐也是有限。」
听得此言,华凌寒不禁感到十分挫败。
但师父仅是微笑安慰:「罢了,你还年轻,多的是机会历经磨练。」
想到自己每日孜孜不倦、勤练苦修,只换得师父如此评价,再加上数日前群英会上给那彩衣女子一闹,而南宫世伯又那般说道,华凌寒只觉心烦意躁、思绪混乱,直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不听不想不去看便是。
脚不停、手未歇,自朝阳峰一路行至云台峰,已近正殿之处。
华凌寒心想:既然都走来了,向师母请声安再走罢。至于四师兄回来的事情,该不该说一声呢?正值犹疑之时,忽闻不绝之叫唤声。
他猛然警醒:「谁?」扭身便朝山下方向疾奔。

3329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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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首发】《寒梅弄云》作者:迦罗【12月07日更新至第1章】

声音高昂而尖细,那是姑娘般的嗓音。华凌寒不禁皱眉,华山派虽有女徒弟,却为数不多,且现下多在练武场上听解凌霏讲那江湖轶事,这种时候会是谁?
「给…出…」女子的叫喊似乎源源不绝,犹带一丝怒气。
待奔得近处,他已听清楚在唤什么。
这…不就在指名道姓叫着自己吗?
「华凌寒!你给我出来!」
一声又一声,从山下一直唤到山上。她,曹曼云,居然还能脸不红、气不喘。
虽然对她的长相声音乃至于姓名都没什么印象,但她一身花俏得叫人眼花缭乱的装扮,让华凌寒忍不住皱眉,倒颇有记忆。
「敢问姑娘来此,有何贵干?」语气却不甚有礼。
「这就是华山派是吧?怎么连个守门的人都没有?真是!」她双手迭胸,瞧也不瞧他一眼,指使道:「把华凌寒那家伙给我叫出来!」
停了半晌,见他毫无动静,曹曼云忍不住扭头喝道:「没听见我说什么吗?把华凌寒叫出来。我劝你可别推托说这里没这人啊!当时我可听得一清二楚,他自称是『华山派第三代弟子』的。」
只见他擒起一抹笑意,曹曼云忍不住怒火中烧:「笑什么笑?待我打得他满地找牙,看你还笑得出来吗?」
「请。」华凌寒伸掌示意。
「怎么?还不叫人吗?莫非你要代他受罚?我可是不滥伤无辜的。」她撇开脸庞。
华凌寒终于忍不住笑道:「妳要找的人就近在眼前,何必远求?」
「是你?」曹曼云大惊。
曹曼云闻言,忍不住欺身而来,揪住华凌寒衣襟,眼睛凑到他面前,仔细端详。她眨了又眨眼,盯了盯半晌,侧着头思寻着。「真是你吗?」
女性的馨香隐约透进华凌寒鼻腔,他被瞧得浑身不对劲了,猛拍开她的纤指,冷言:「靠太近了妳!」
被这样一喝,曹曼云故却浑似没事人样,喃喃道:「哼!谁分得出来啊?你们华山派一个个穿得都一模一样,除了高矮胖瘦不同之外,有什么差别?」
有什么差别?他嘴角忍不住微微抽动。
虽然华凌寒也不喜爱以貌取人之举,但多年来被武林名媛追捧的英俊长相,而今竟被弃若敝履,内心仍略感不悦。
不待他发作,曹曼云正色道:「既然是你就好办事了。」
华凌寒仅瞥了她一眼,曹曼云自顾自的说:「看你是要自己走,还是我动手?」
「哦?那也要妳有本事。」论功夫,他有自信不会输给这光外表就邪门歪道的丫头。「看招!」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如此,也只有先下手为强。
抄起手中枯枝,华凌寒使出凌厉的剑法,直逼曹曼云身子而去。
突如其来的攻击,逼得她一时措手不及,左躲右闪、狼狈不堪。曹曼云定神凝心应付那迅捷的一招一式,缓过神来,方察觉华凌寒乍看之下皆是杀着,实则招招针对四肢,并无杀意,只怕意不在要自己的命。
是了!他们华山派名声这般大,要随便弄出人命,传出去可难听了。一旦意识到此,曹曼云随即变得更肆无忌惮。
哼!我就要弄得人尽皆知,让天下都知道华凌寒这厮,竟是如何始乱终弃的家伙。
「要人命啦!」她忽地扯开嗓门大喊。
饶这丫头身子如此娇小,但自丹田发出的声音却异常宏亮。华凌寒不禁一惊,思及此处距离师母居住的正殿不远,忍不住方寸一乱,手边剑势亦略缓。
趁此空隙,曹曼云掏出腰间长鞭一挥,立马削去枯枝一截。正是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方才那是她手无寸铁,才只能被动闪躲。而今,长鞭在手,顿时转守为攻,几番挥鞭,华凌寒掌中枯枝已成灰飞烟灭。
可,华凌寒虽无剑形,身犹有剑意,他捏指作剑诀,依然直欺近曹曼云身侧,浑视长鞭于无物。
长鞭摧物凌厉,然敌若过近,其威力却难以施展。攻守再度逆势,华凌寒直逼近,曹曼云猛后退。
既然如此,那就一不做二不休!她打定主意,扭身狂奔,朝着正殿方向飞驰而去。
「杀人啦!要命啦!」
一声嘹亮过一声,声音回荡在山峰山谷间,久久不散。偏生她丝毫没有收口之意,继续大叫。顿时间,彷若满山遍谷皆闻她杀猪似的叫声。
曹曼云狡若泥鳅,在山径小道上穿梭奔跳。然而华凌寒又岂是好惹?
论地形,他熟悉更不知百倍,打小就在此玩耍嬉戏;论体力,他更是锻炼有素,每日于此上下来回如履平地。
「来追我啊!你这杀千刀的华凌寒,只会欺侮弱女子而已…有胆…有胆就…」她气喘吁吁,一边扭头看后方,再不见他青衣人影。
「呼…呼…给我甩掉了吧?」曹曼云得意微笑。「接下来就去找到华山派掌门人,向他讨个公道,非弄死那厮不可。」
她喘口气,站直身子,略整整衣裳,理理云鬓,一脸轻松。
「妳说,要弄死谁啊?」那凉凉的口气在她耳际传来。
猛的转头,曹曼云不禁后退半步。那半步之外即是悬崖峭壁,脚一空,身子一摇。
「啊!」要掉下去了。
但等着她的并不是坠落下沈之重量,反倒迎面被拉入一厚实胸膛。
忽觉身子彷若被囚禁,精劲的臂膀压住曹曼云身躯,她粉颊贴在华凌寒胸前。近得彷若能听见心律的跳动。「怦、怦…」还不止一种节奏,竟似有另一个心音伴随跳动。
「妳想我死,可别我还没死成,妳自己倒断送一条命。」头上传来凉凉的声音。
「放…放开我!」曹曼云推了推他胸膛。「要你多管闲事。」
「就当我多管闲事吧!这底下不知有多少白骨亡魂,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华凌寒随手一指,赫然便见树枝上挂着一件破烂衣裳,随风飘动,更显得他所言并无虚假。
「放开我!我…我才不怕呢!」却只见她的指尖,悄悄抓住华凌寒衣襟。
俯首见她如此反应,华凌寒不禁悄然一笑。
「咳…寒儿你在这做什么?」
但闻此声,华凌寒赫然将曹曼云的手扯下,转身打恭作揖。
「惊扰师母,还请恕罪。」
瞧华凌寒这孬样,此人在华山派必定来头不小。曹曼云伸出脑袋,想看清她模样。
只见来者一身华贵,颇有大家风范,举手投足之间,皆蕴含一股不容质疑的权威。
哼!瑛妹那档子事,找这人肯定没错!
曹曼云从华凌寒身后窜出,拉住她的手道:「夫人,请替小女子作主。」一脸可怜兮兮状。
挖咧?还小女子呢!华凌寒乍听便想翻白眼,但当下更要紧的是得阻止她。
「不敢惊动师母。」他扯开曹曼云的手,抓着她,一面作揖,一面退开。
「你…你放开我!」曹曼云拳脚齐挥,死命挣脱。但华凌寒也是使尽吃奶力气,拖着她离开。
「寒儿,规矩呢?」掌门夫人几个字就将华凌寒死死钉在地上,不得动弹。
顿时曹曼云挣脱开来,活蹦乱跳地奔至掌门夫人面前,扭头还不忘小人得势地奸笑。
「夫人请作主。」曹曼云转身又是恭身作揖,礼数十足。
「但说无妨。」掌门夫人仅略瞥华凌寒一眼,他便收敛气焰,再也不发一语。
掌门夫人轻扶曹曼云,拂去她一身风尘,柔声道:「妳一个姑娘家竟然只身来此,华山这山路险峻难行,有什么要紧的事,先回屋内歇歇腿、喝杯茶再慢慢说。」
正好!喊了好一阵子,还爬山爬得我汗流浃背,嗓子也渴了,先喝口水,再告你这家伙的状!
曹曼云既已打定主意,便笑脸盈盈答应,任凭掌门夫人挽着自己的手,朝着正殿迈步。
临行前,还不忘向华凌寒抛了个得意的笑容。他面无表情,只是冷冷凝视,默默尾随其后。

一路上,掌门夫人和曹曼云只是闲聊:「妳打哪来的啊?」「叫什么名字?」「是什么门派的啊?」「这身衣服真特别,是哪里定做的?」不过几步的路程,俩人竟已亲昵有若母女。
不一会,便踏入正殿。华山派腹地虽广,然而境内多奇峰峻岭,建筑于其中,多半空间小巧、依山而设。即使是正殿亦不例外,入内后桌椅陈列左右,正方供奉祖师爷造像。
「曹姑娘稍坐,我去后头让弟子泡杯茶来。寒儿,你好生款待人家。」掌门夫人吩咐道,自顾自挽帘往后院而去。
曹曼云才觉新鲜,四下张望之际。顿时喉头被一只大掌锁住,大气喘也不能喘。
「你…你还不放手?不怕你师母一会就回来了。」她恫吓着他。
「我知道。」华凌寒凑近她面前,唇音在耳际轻语,曹曼云只感觉他温热的吐气。「只要妳别在师母面前胡乱说话,我就答应妳。」
「我说的都是实话,哪里胡说了?」她忍不住反驳,但喉头却蓦地扼紧。
「妳不就想我随妳去岭南见妳师妹吗?」
曹曼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缓缓点头。
「只要妳少说废话,我就和妳回去。知道了吗?」
一口气都快提不上来了,她睁大双眼,只能点头。
大掌如同袭来那般迅速收回,曹曼云贪婪地呼吸空气,而华凌寒早已似没事人般站到几尺之外。
「唉呀!怎么都找不着弟子来煮茶,我就倒了杯水,姑娘先将就一下吧!」掌门夫人端着茶盘返回。
曹曼云见状赶紧上前接过。「不将就!不将就!我正巧口渴得紧。」特别是被人勒过的喉头,显得特别干燥。她咕噜咕噜就把一杯水一饮而尽。
「师母,事出突然,我必须和曹姑娘赶往岭南一趟。」华凌寒趁曹曼云饮水之际,抱拳禀告。
「什么事情这么紧急呢?」掌门夫人一脸诧异。
「事关曹姑娘一派的生死存亡,她千里迢迢来此搬救兵,弟子虽与她不过一面之缘,但师父所云『道义』二字,弟子谨记在心,不敢有忘。是以必须和师母辞行,师父此时正值闭关时刻,无法随侍在侧,弟子实在有愧。」
听闻至此,曹曼云几乎没把口中的水给喷出。
掌门夫人倒是很冷静,安抚着华凌寒:「不打紧,还有几个师兄弟撑着呢!既然寒儿你如此重义气,师母也没道理拦着你,就去吧!事情紧急,别耽搁了。」
既得师母应允,华凌寒再无丝毫犹疑,立时推着曹曼云离开正殿大厅。
「咦?」她还来不及将手中的茶杯放好,就被迫匆匆带出。
出了大厅,华凌寒更是索性扯住她衣袖手腕,快步径行。
「等…等我啊!」华凌寒身形颀长,步伐也大。直拉得娇小的曹曼云步履踉跄。
可华凌寒全然无视,领着她左拐右转,尽走些小道僻径,一路上毫无半点人烟。
直至行到一厢房院落,方才停下脚步。
「你带我到哪里啊?怎么你们华山派人都死光了是吗?一路上都没见到半个人影?」曹曼云一边揉揉那被拉扯得略痛的手腕,一边抱怨着。
但华凌寒没打算回答她的问题,只说:「站这别乱跑。」便径自步入厢房。
他迅速收拾简单的行囊,再取下墙上那把长剑,转身便走。
「原来你住这里啊?」只见这丫头浑然没把自己说的话放在耳里,就那般大剌剌推门入内,四处张望。
「怎么什么家当都没有?这样也能过活啊?」闪烁的大眼哪都瞧,就是没瞧见华凌寒的白眼。
「不是要妳别乱走吗?」
「唉啊!外头那多无聊,还吹冷风呢!」她理直气壮替自己找理由,忽见华凌寒手中的行囊。「你真要随我上岭南?」略微诧异。
「不然你以为?」华凌寒挑挑眉毛反问。
「我还想你把我带到这鸟不生蛋的地方,肯定是要把我给做了、埋掉。」
华凌寒不禁失笑:「妳若想,我也能如妳所愿。」扬扬手中的长剑。
「不!不用劳烦你了。」曹曼云伸掌阻止,连忙带笑说:「既然如此,咱们就上路吧!」

4045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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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2-8 18:32:46 |只看该作者

RE: 【首发】《寒梅弄云》作者:迦罗【12月08日更新至第2章】

本帖最后由 garro 于 2016-12-9 18:14 编辑

〈第二章〉
打从华凌寒看到那匹马时,就直想叹气。
简直就跟牠主人一个样嘛!不!该说,正因为有这般的主人,才有这样的马儿。
马儿本身倒颇是寻常,红棕毛色,体型健壮,极适宜长途跋涉。
叫华凌寒叹气的,是牠浑身上下都装饰得叮叮当当,不单缰绳马鞍的色彩斑斓,各种绸缎往牠身上披挂,只觉牠没累死,也要给闷死。
「驾!」曹曼云跃上马背跨坐其上,缰绳一扯,还发出「叮当!叮当!」的铃声,加上马嘶人叫,一个劲热闹,完全就是个移动庙会。
一旁的华凌寒竟似另一个世界:简便的行囊、素青的穿著、精劲的玄马,毫无多余装饰。
太…太高调了吧?妳这家伙,到底是要多招惹人注目才甘心啊?
只想要与她划清界线,华凌寒刻意放慢马匹的速度,任凭牠缓踱于驰道之上,渐渐,曹曼云的五花马愈跑愈远,几已不见踪影。
「太好了…」他不禁摇头叹气,光想到自己与她同行并肩,就忍不住不寒而栗。一路上总能听见路边人们对着她的人与马匹指指点点,他光是在一旁待着,都觉得难堪。
从宽广的驰道进入夹道白杨树林内,林中落叶飘地,马蹄踩碎枯叶,沙沙之声不绝于耳。
林道边一间茶栈,华凌寒远远便见曹曼云身影,纵令瞧不见她人,那匹五花马在竹屋外摆动尾巴,还不时响起「叮当」声,高调得他不想知道也知道了。
华凌寒拴好马匹,踏入茶栈,向小二要了杯茶水。
「唉…」还真不想坐在她旁边,光踏进茶亭,便已感觉到无数视线朝着她逡巡,未免太招人注意了。唔…但我只答应她前去岭南,可没答应她俩人必须一路上同行同坐。
既已说服自己,便悄悄挪坐到曹曼云身后两张桌子外,默默希望她没见到自己。
她还真没瞧见自己,只见曹曼云每饮个几口茶,便引颈张望。几番下来,华凌寒内心也不禁有些疚意,才刚想着要不要上前搭话之际,却有人早自己一步。
「姑娘,等人吗?」一虎衣壮汉状似亲昵坐到曹曼云身边。
她略瞥壮汉一眼,淡淡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唉呦!姑娘别这样冷淡嘛!」毛手欲搭到曹曼云肩上。「我也是好意想帮个忙啊!」
华凌寒从身后,虽不见曹曼云的表情,也能感受到她肩陡地微缩。他下意识握住手边的剑,心想若曹曼云求救,自己便能立时搭救。但在尚未确定情况前,还是谋定而后动吧!
「那都你的兄弟吗?」曹曼云随手指指附近两桌的人,他们与虎衣壮汉一般,皆身着兽皮缝制之劲装。「看来都挺健壮的。」
壮汉不禁扬眉得意:「没错!咱们猛虎寨的弟兄个个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敌,在这黑风岗上,可说是无人不知、哪个不晓。在下乃猛虎寨四当家袁虎啸」
她双臂抱胸,点头道:「既然你释出善意,那么我也明人不说暗话。实不相瞒,我的确在等人,可过了这许久依然不见人影。我估计他是趁隙逃跑了。」
开什么玩笑!我是这种人吗?华凌寒闻言,几乎要跳脚,却还是按耐住脾性。
「那人和姑娘是什么关系啊?」袁虎啸探听道。「是姑娘的仇家还是同伙?或者是…情人?」话至最终,竟语带戏谑。
曹曼云沈吟半刻:「我们虽然同路,但终究还算是仇家吧!至于男女情爱?」她恶恨恨道:「虽然有人爱他爱得要死不活,可在我看来,不就是个没担当的懦夫罢了!」
哼!这么损我?就让妳着急一下也罢。华凌寒长剑悄然放下,这会儿更不想主动出现了。
「听姑娘这般说来,还是个绣花枕头小白脸啊?我生平最见不得这种混蛋了,妳说说他长什么模样?」袁虎啸忍不住义愤填膺。
「就穿一身青衣,身材高高瘦瘦的,骑着一匹马。」
听到曹曼云如此描述,华凌寒下意识闪躲到角落,深恐她转身就瞧见自己。
可她始终也没有转过来,倒是袁虎啸四下逡巡时,在他身上略停顿,却又立刻转移焦点,对着猛虎寨手下命令。
「兄弟们,听见姑娘说的了?兵分两路给我搜!」众汉子闻言骚动叫嚣,出了茶栈,一个个跃上马背,纵马奔驰。
整间茶栈只余数个零星客人,袁虎啸陪着曹曼云喝茶聊天。奇异的是,曹曼云居然和他也挺能聊,上天入地,全无隔阂。
但一炷香时间已过,袁虎啸也略微没耐心:「怎么还没找到人呢?」
哼!怎么可能找得到?你们欲找的正主儿就在这里。华凌寒几欲嗤之以鼻。
袁虎啸才正欲起身走出茶栈,便见马群扬起黄土飞尘。
一声声「找到了!找到了!」震天价响,为首的汉子跃马而下,粗臂还挟着一青衣男子。
「四当家,人在这。」他把男子一抡丢在桌案上,那男子手被捆在身后,嘴里还塞上布团,嘴里「咿咿啊啊」呻吟挣扎着。
袁虎啸面露喜色,拉着曹曼云上前:「妳瞧瞧!是那小混蛋吧?」
才不是呢!曹曼云,跟他们说抓错人了!
华凌寒早想跳出来正名,虽然自己也不是什么小混蛋就对了。
「多谢袁当家!人我就带走了,日后有任何需要曹某之处,任凭吩咐。」只见曹曼云拱手抱拳,将那青衣男子随手拎起,踏步而出。
「曹曼云!妳到底长不长眼?」华凌寒终于忍不住,拍桌而起。
一时之间,茶栈里所有人都盯着他瞧,沉默了半晌。
「你谁啊?」还是袁虎啸打破僵局。
「我就是你们要抓的人。」
「你就是那个绣花枕头小白脸啊?」袁虎啸点点头,一脸了然。
「谁是绣花枕头小白脸啊!」简直不知如何辩驳了,华凌寒只能指望曹曼云。
她看看华凌寒,又瞧瞧手边的青衣男子。「华凌寒你怎么跑那去了?」
谁跑啦?「我一直在这。」他只能如此说。
这时她才露出错愕表情:「唉啊!弄错人了。」
赶紧解开青衣男子的绳索,摘去他口中布团。
「你们胡搞什么!我做了什么事情要让你们这般待我?」男子口里碎碎念,还欲讨个公道。却见猛虎寨群众各个虎背熊腰瞪视着他,真是大气不敢再喘,连忙逃之夭夭。
弄错?这能弄错吗?华凌寒脸都黑了。
拿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瘦弱书生来和自己比拟,别说是身材体格,就是长相容貌也天差地远吧?
他这才发现,自己还真讨厌被曹曼云这丫头给漠视。

她讨厌他却别有理由。
金秋大地,丰收季节。
只见整大片金黄稻穗迎风摇曳,农夫埋首挥镰。树梢上累累挂满枝头的,则是已经熟透浑圆金黄的柿子,被一车车摘采到小推车上。农忙时分,农人们却也给自己找些乐子,吆喝唱着歌曲小调,四周洋溢着丰收的喜悦气氛。
当她缓行慢骑,心情欢快欣赏周遭美景之际。华凌寒却策马来到自己身后,拍了五花马一屁股,激得牠惊吓扬蹄,忍不住狂奔。
「干什么呢你!」曹曼云杏眸圆睁,怒喝。
那边华凌寒也驱马赶上,与她并肩,凉凉道:「叫牠走快一点啊!妳不是急着将我抓回岭南兴师问罪?」
「回去当然是要回去…」可也不需要这么急吧?她心头嘀咕着。
转念一想,却倏地变脸,反质问华凌寒:「你怎么回事?刚开始还抵死不从,现在倒是猴急了,想我瑛妹了是吧?」
「是!是!可想死我也。」他翻了翻白眼。这种事情还是早死早超生啊!
听了华凌寒之言,莫名的,曹曼云胸口泛出一股酸意。
但不及多想,五花马又被他给踢了一脚,受惊狂奔。
「华凌寒!你给我去死!」
宽广的驰道上只回荡着一串欢畅长笑:「哈哈哈…」

2659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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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首发】《寒梅弄云》作者:迦罗【12月09日更新至第2章】

确实,曹曼云此行主要目的就是捉拿华凌寒回去,但她也别有私心。
原本师父是不许她出门的,实际上,是所有师姊妹都不赞成她出行,甚至包括事主陈瑛瑛。
三个月前,那一夜的情景犹在眼前。
「瑛妹,别哭!云姐一定替妳讨回公道。」曹曼云抚着那啜泣颤抖的背,陡地起身推门而出。
临门之际,陈瑛瑛却拉住她裙角,红肿的双眼露出恳求:「云姐,不可以!」
「都这种时候了,妳还要替那厮说情吗?」
陈瑛瑛只是摇头,咬唇不语。
「妳放心,没让他亲自向妳屈膝赔罪前,我是不会杀了他的。」
揪着曼云裙摆的手虽纤细,却异常执着,终于挤出一句话:「师父不会答应妳去的。」
不说还罢,说起此事就让曹曼云一肚子火:「她不让我去,我偏要去!凭什么就许其他师姊妹们闯荡江湖,就不允我出外游历?何况这也不是去玩耍,这事情她们不管,我却偏要管到底!」
思及师父的态度,陈瑛瑛只是垂泪,纤掌抚着腹部,没了主意。
曹曼云握住她手,赌誓似的说:「瑛妹,我保证,一定让那家伙负起责任。」
陈瑛瑛再无余力阻止,只能目送曹曼云趁夜离去。
这正经事几乎要办完,只差将华凌寒送到岭南去,似乎也暗示着曹曼云此行将要落幕。
还没看够呢!这大江大海,这大好河山。曹曼云心头不禁有股落寞之感。
来时,急着四处打听消息,寻觅那「梅公子」的踪影。而今找到人,归时,又被华凌寒催促着脚步,要赶紧返回岭南,真没一刻得闲。
「发什么呆呢?还不赶紧吃饭!」华凌寒持筷敲曹曼云面前的饭碗。
被他一喊,她吓一跳,缓过神后,立时嗔怒:「叫什么叫?」
「叫妳吃饭啊!没事叫这么大一桌饭菜,还一边吃一边分神,妳是打算吃到哪年哪月?」华凌寒对着眼前一桌酒席摆摆手。
客栈二楼的圆桌上,摆满各式北方菜:糖醋鲤鱼、蜜汁梨球、红烧茄子、锅烧肘子等,色泽鲜亮、油光泛溢,叫人食指大动。
「吃饭本就该慢慢来,这可是种人生享受,你急什么?」她夹了颗梨球放入嘴中,闭目品味:「这梨球可真美味,梨味微酸微甜,还有淡淡的蜂蜜桂花香。真不愧是鲁菜名吃。」
静了半晌,无人响应自己,曹曼云讪讪睁眼,只见华凌寒轻啜一盏茶,碗筷静置桌上。
「你也多吃点,别客气啊!」她端起糖醋鲤鱼,在华凌寒眼前一晃。
华凌寒只是轻掀长睫,瞥了她一眼,全无兴致道:「妳吃吧!我饱了。」
「饱了?」曹曼云颇诧异。「你根本啥也没吃啊!」
「谁像妳这么会吃啊!」透着一股鄙夷。
「我这还不都是为你点的?」曹曼云忍不住辩解:「虽然你这家伙害我瑛妹哭泣,但总是要当一家人的,我总不能让妹夫给饿着。」
「妹夫?」像是被噎着似的,明明就一口茶,也能让他给吐出。
无视他扭曲的表情,曹曼云继续往他碗里夹菜。「这糖醋鲤鱼外焦内嫩,酸中带甜,真是入口即化。」
「我不吃油炸。」他一掌拒绝。
「不吃炸?那你试试着这锅烧肘子,肉香味美。」
「肉太肥。」
「肉也不行?不然这红烧茄子如何?茄子吸饱酱汁,口感软嫩。」
「菜太油。」
几番劝菜,却被拒绝,曹曼云沈下脸色。「你这人怎么回事啊?这也嫌弃,那也挑剔,饿死你算了。」放下盘子,自顾自夹上一大块肘子,大口撕咬咀嚼。
哼!这才是人生啊!此刻不享受,更待何时?真个无聊的家伙。唔!这锅烧肘子怎么会如此肥美,肉汁在口中泛溢,肥而不腻。不懂这美味,真是亏大了!
但华凌寒也并非粒米不食,只一碗清汤素面就解决一餐,食量还真不大。
早早食毕,就端着一盏茶轻啜慢饮,真一副名士风雅气度。
即令如此,还比不上曹曼云,她吃每一口都要品味良久,或者闭目沈吟,或者喜形于色、赞不绝口。一顿饭用到如今,至少一个时辰以上跑不掉,他都没耐心了,她却浑不以为意。
闲时,华凌寒只能四下打量、随意看看。
有几桌像是商贾,菜摆满桌,却只顾着说话;有几桌像是贩夫走卒,只专心扒饭,准备吃饱就上路;还有一桌恐怕是武林同道,顾盼神情带着警戒肃杀之气,包袱上皆配一柄长剑。座中有男有女,皆身穿白衣,唯有宽袖滚了一圈黑缎。其中几人悄悄低语,其余眼神四处警戒。
忽然,一雀斑女子瞄向华凌寒,扯扯身边另一圆脸女子衣袖,悄悄指向他,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华凌寒把一切收入眼帘,却半点反应也无,只故做镇定继续饮茶,等着她们。
果不其然,两位姑娘扭扭捏捏的来到华凌寒桌前,吶吶问道:「请问…你是华山派华少侠吗?」
他露出一抹浅笑:「正是在下。」
只见俩人喜形于色,激动难耐,互扯衣袖。瞧瞧彼此,又看看华凌寒,颊上已是嫣红泛染。互相推来推去,却是谁也不敢先开口,终于那脸上有雀斑的姑娘鼓起勇气说话。
「久仰华少侠大名,四君子的梅公子果然不虚此名,今日竟然有幸能够亲见。实在是…」雀斑女掩面再也说不下去。
「承蒙武林同辈看得起,愧不敢当。」华凌寒微笑报拳回礼,脸上得意之色却怎样都掩不住。
圆脸姑娘拉着雀斑女子到一边,覆耳说道:「不单人长得俊,还这么谦虚,这种人上哪找啊?」俩人忍不住又是一阵吃吃窃笑。
凭他华凌寒的耳力,这般私语岂能逃过他掌控之中?但还要故作矜持,毫不在意似的。
倒是一旁的曹曼云再也按耐不住,嘴里的糖醋鱼都还没吞咽下,嘴一抹,就拍桌而起。「妳们可别给这家伙骗了!」
「骗人?」俩姑娘睁大眼,诧异问:「莫非他不是华少侠?」
「这…这倒不是。」曹曼云一时语塞。
「那他哪里骗人啦?」这会儿倒激起姑娘们的好奇心。
他可是个始乱终弃、毫无节操的家伙!呃…这种话能够当众说出来吗?
曹曼云自然有所顾忌,再加上华凌寒这会儿恶狠狠地瞪着自己,彷佛胡乱说话就要将自己生吞活剥似的。竟似骑虎难下,一边是俩姑娘闪烁着好奇的目光,一边是华凌寒警告的眼神。
「他…他…」曹曼云左支右吾,不知从何说起。方才重重提起,这下可难轻轻放下了。
「妳倒是说啊?」基于八卦的心理,虽然消息可能会伤透芳心,俩姑娘依旧逼问着。
闭眼掩耳,全不顾结果的大叫:「他已经有心上人了!」
「心上人?」这答案似乎没怎么打击俩姑娘。
「这也难怪,华少侠长这般俊俏,有一两个红粉知己也是挺正常的。」
「还不知道是那人心上有梅公子,还是梅公子心上有她呢?」
「说得也是,何况不就是有个心上人吗?大惊小怪的,我还以为什么呢?」
「是啊!要说梅公子长痔疮或秃头,我恐怕才会真正惊吓到呢!」
俩个姑娘口无遮拦几欲惹恼华凌寒,偏生又不能够找她们出气,只好死命盯着曹曼云,眼睛都快抽筋了。
妳胡说什么!看妳惹出来的是非!
怪我啰?还不你这家伙没事在那招蜂引蝶!
俩人的目光交流、表情变化,旁观者可全没错过。
「是了!」雀斑女灵机一动拍掌大叫,指着曹曼云鼻子,神秘兮兮笑道:「这心上人其实就是妳吧?」
「难怪。是见着梅公子同咱们说话,吃味啦?」圆脸姑娘点头赞同。
「别担心!咱们不过素昧平生、萍水相逢,见着传说中的人物,一时兴奋才来搭话。」
「绝对没打算要和姑娘妳抢梅公子的。」
「当然…要是我天生丽质难自弃,华少侠一见钟情、情难自禁,可就不是我能够负责的。」
简直愈扯愈远,饶是平素任性的曹曼云都无言以对。华凌寒更是掩面叹气,默求:谁来把这俩个长舌妇给架走啊?
幸好,老天毕竟聆听到华凌寒的心声。
雀斑、圆脸俩姑娘的调侃闲扯没持续多久,那一桌江湖人士便收拾行囊,起身离开。
「王师妹、李师妹,该办正经事了。」一中年方脸大汉沈声提醒。
见着他,两位姑娘立刻收敛玩闹态度,恭身垂首。
华凌寒得了空,朝那方脸汉子拱手道:「在下华山派弟子华凌寒,礼数不周,没能亲自过去打招呼,还请仙鹤派前辈多见谅。」
「你知道咱们门派?」方脸汉子倒是出乎意料之外。
「白衣黑袖,仙鹤长寿。这在中原地区也算是响当当的名头,晚辈虽见识不广,倒也曾听闻。只是…」
方脸汉子闻此不禁眉开眼笑,却见华凌寒沈吟半晌,吞吞吐吐,很不干脆。
「怎么?男子汉,有什么话就说,别扭扭捏捏,像个娘儿们似的。」
「晚辈僭越,敢问仙鹤派一向在东北长白山一带活动,怎么会来到这中原呢?莫不是有什么事情?」
方才还叫人别扭扭捏捏,如今换做了他,方脸大汉竟也支吾其词,不知从何说起。
「咳…」他清了清喉咙,终于叹道:「实在是家丑不敢外扬,师父这才派我率领一批弟子来中原处理。」再多的,他也不愿意说了。
说到家丑不可外扬,华凌寒、曹曼云似乎也深有同感,只不住点头表示认同。
既不便探人**,华凌寒也不再多问,临行前只按礼数问声:「可有我华某能够帮得上忙的事情?」
方脸大汉还待拒绝,只见那王、李二位姑娘对他使眼色,推推他说:「陆师兄,他们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可是…」方脸大汉犹疑不决。
倒是华凌寒仗剑相助:「陆大侠但说无妨,在下必当舍命陪君子。」
「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方脸大汉一脸绝决。
曹曼云扯着华凌寒衣袖,到一旁悄声说道:「我说,你该不会故意要拖延时间吧?」
「此话怎讲?」
「你不还催着我下岭南,这会又揽上无端是非,是存心拖延?或者口是心非?」她双臂交叉质问道。
「妳这人到底有没有同理心啊?」华凌寒反问。
「我…我没有同理心?」
「行走江湖最重要的就是一个『义』字,见到他人有难,理当伸出援手。岂可视若无睹、置若罔闻?」
「唔…」曹曼云被说得哑口无言。
其实,她自己何尝不想拖得一刻是一刻?若是早早回了岭南,只怕这辈子再也没出来闯荡江湖的机会,虽然身边是这种家伙伴随,也好过哪也去不了。只是,这事却不能教华凌寒知道。
她清清喉咙,故做勉强:「那好,既然你还有点江湖道义,我也不是不通人情,就助他们一把吧!」

欸!真不知道是他俩助仙鹤派一把,还是仙鹤派帮他俩的忙?
还以为答应了之后,肯定要刀里来、火里去。哪里晓得竟是来这温柔富贵乡享福来着!
离开了客栈所在的小镇,曹曼云与华凌寒跟着仙鹤派一行人脚步匆匆赶路。
仙鹤派众人一路上谨小慎微,随时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不时有人会报消息,气氛十分紧张,弄得她大气不敢喘上一口,话也不敢多说,唯恐搞砸了他们的计划。
跋山涉水、奔波一下午,来到的地方,却是比方才那小镇更繁华热闹的城市:泉城。
抵达泉城,已是日暮。
进了城门,只随着仙鹤派领头的,穿梭在大街小巷,路边各式小玩意眼花缭乱,曹曼云虽想停下赏玩,却顾念着要办正经事,只匆匆一瞥左右摊贩店面,又加紧脚步跟上众人。
忽然穿过一高耸牌坊,她仰头张望,仅见「芙蓉街」三个镌刻大字。入了此街道,便觉人潮更拥挤,抬头只见张灯结彩、大红灯笼在黑夜中闪烁,周遭商贾叫卖声音不绝于耳,摩肩接踵,其热闹程度不下白昼。
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夜市」?只听说过,还不曾亲眼见识,竟是这般好玩的地方吗?
「哇…」曹曼云瞠目结舌,不禁慢下了脚步。
待她回过神时,只觉自己被人群团团簇拥,却怎么也没找到仙鹤派众人的踪迹。她踮脚四处张望:「白衣黑袖…白衣黑袖…」那样一群人应该很醒目才对啊!
然而,街道上游人如织、万头钻动,任凭她娇小的身躯怎样跳动,如何搜寻,竟是一无所获。
蓦地,曹曼云衣领被揪住,把她扭过身来。
「妳搞什么?」华凌寒冷冷道:「慢吞吞的,都跟丢了。」
「其他人呢?」莫名的,他那冷漠的声音却让她感到一股安心。
「他们都已经到了前面的岔路口,转头不见了妳,才让我来寻。」
「噢!」仰头听着华凌寒解释,曹曼云却被身后人潮猛的一碰撞,双掌下意识抵住他胸膛。
「对…对不住!」她赶紧后退,心想这家伙肯定要一脸嫌弃的拍拍衣裳了。
谁知道华凌寒一把抓住她手掌,却不是甩了开来,反倒领着她穿越人潮。「真拿妳没办法!跟我走。」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他左拐右转,敏捷的避开人群。
曹曼云却全没把那五光十色的人群与街景放在眼中,她眸里只映着华凌寒的宽肩厚背与那身素青色长衫。掌心传来华凌寒手掌的温度,与他冰凉口吻不一样,既干燥又温暖,将她小手密密实实包裹住。

4562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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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2-1 07:22:54 |只看该作者

RE: 【首发】《寒梅弄云》作者:迦罗【2月1日更新到第二章】

曹曼云本以为仙鹤派有任务在身,应该会求低调,落脚于不起眼的小店里。哪知道,他们却被领到一间颇富丽堂皇的客栈。
入口就在热闹繁华的大街旁,却隐蔽而不起眼,被茂林修竹遮掩。沿着石板小路前行,穿越几重月洞门,柳暗花明又一村,赫然一高耸宽广的大厅映入眼帘。
她几时曾见过这等气派场面?不禁瞠目结舌,嘴巴都合不拢。
楼高三层,大厅挑高,直达屋顶,雕梁画栋、飞檐斗拱,正中央一匾额金漆写着「漱玉馆」三字。
这等气派客栈,理当有许多客人。而今却空空荡荡,衬着焯烁的灯火,倒显得突兀。
见着仙鹤派众人入内,一锦衣妇人款摆着向为首的陆封侯招呼。 「陆大爷真是大手笔,竟然包下我们漱玉馆整晚。听那斥侯说,都不需要我们服务?」
陆封侯点点头:「让你们的人歇息,这里一律不许外人踏入,至于食宿,我们自会打理。」他挥挥手,一旁弟子便捧着一木盒递过妇人,她眉开眼笑收下,便悄悄退下。
不等陆封侯吩咐,仙鹤派弟子都各自散开,执行预定的分内工作。突然间,便只剩下曹曼云和华凌寒呆站原地。俩人对望一眼,颇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王李二位姑娘拉着曹曼云手说:「咱们带妳去歇息吧!」便簇拥她而去。
歇息?不!这是享受的开始。
偌大的房间,有花厅、有卧房,还有一露天阳台,以及宽大的浴池。
「这…这全都我一个人住吗?」她着实难以相信。
「是啊!」
「这得要不少银两吧?」
她们只是含笑:「钱的事情妳就别操心了。」
「来!我让师弟们都把热水打好了,妳就先洗个澡吧!」俩人推着曹曼云来到浴池边。
氤氲水气荡漾,在凛冽寒风中仍冒着温暖热气。半户外的浴池,四面悬挂轻纱布幔,风一来,便飞舞飘动,摇曳生姿。
见俩人主动替自己宽衣解带,她不禁紧张道:「就我一人洗吗?两位姊姊不一块来?」
王李二人轻笑:「我们自有房间,和这一般的。」
听到她们如此道,曹曼云这才安心,按住她俩的手说:「别忙我的事情了,两位姊姊也去歇着吧!有这么大的房间,不享受享受怎行?」
那俩人对望,不再勉强:「那妳好好沐浴,一会我派人拿换洗的衣物来,就搁在花厅里。」
曹曼云一颗心早被这奢华的房间给迷了魂,随口应了声,便自顾自踏进了浴池。
脱去一身彩衣,便赤身潜入浴池中。此地真不愧泉城之名,浴池里的水汩汩冒出,源源不绝。在秋末入冬的寒风里,泡上一暖心暖身的温泉,真真一个舒畅足以形容。
「啊!好舒服啊!」她不禁发出欢愉的呻吟。
洗净连日风尘仆仆、餐风露宿的疲倦后,曹曼云整个人精神都来了。
见这浴池之宽敞,简直媲美那村口的大池塘,她忍不住爬上岸,助跑一阵,接着纵身一跃,「碰!」溅出满池水花。
她当这浴池是水塘,竟在里面泅泳起来。从这一侧游到另一边,上了岸又跃入池内,刹时间,水花四溅与她兴奋尖叫的声音回荡在整间浴池里。
曹曼云玩得尽兴,丝毫没听见邻近传来某种按耐不住的低吼声。
「吵死了!可不可以安静一点啊?」
从华凌寒房里,清晰可闻曹曼云投身水池的肉弹声,和她如魔音穿脑的欢笑声。盘腿端坐在花厅紫檀椅,华凌寒闭目凝神,正在做每日例行的内功修炼。
内功修练专注于调息、吐纳,讲究精神要入静,以打通大小周天,正所谓「恬淡虚无,真气从之。」
但如今脑中只回荡着各种嬉闹声,心神全然无法定下,别说吐纳了,他只想要吐血!既然定不下心,他索性起身,提起一股气,对隔壁的曹曼云大喊:「安静!」
但嬉闹声不断,甚至变本加厉。
「给我安静!」气发丹田,运之以声,狮子吼的工夫从来不是他专修,此刻使来,却也震耳欲聋。
至少,藏身于梁上隔板内的仙鹤派弟子都不禁捂住耳朵。
「这华公子看起来脾气挺好的,没想到吼起人来,也是一绝啊!」
「怎么这般不公平?」一弟子忍不住抱怨起来:「那些丫头就吃饱穿好,又沐浴又更衣的。我就苦命窝在这蜘蛛爬、耗子跑的鬼地方看哨?这种时候,就怨爹娘不把我生成没带把的。」
龙门阵既已摆开,就有人接着摆。
「还说呢!那些女人也就罢了,凭什么那姓华的也住大房睡大床啊?欺侮咱们人丑是吧?」不禁忿忿不平起来。
却也有人缓颊道:「别这样嘛!躺在那也未必睡得安稳,一个搞不好,菊花就不保。」
说到这,几个弟子忍不住吃吃笑起。
「那还是窝在这里好,虽然又窄又脏,好歹敌明我暗,安全有保障。」
负责的小队长终于忍不住,低声喝止:「少废话,盯紧门户要紧。」
倏忽,警示铃声响起。声音虽碎小,却使众人提振精神,侦察观望。
仙鹤派包下漱玉馆后,便在各个门户都设下机关,一旦有人出入,就会牵动警示装置。而身为侦察职责的他们,便立刻监视门户。
「嗳!是曹姑娘房里传来。」根据机关的位置,他们立即做出判断。


「咦?是有什么声音吗?」曹曼云歌声回荡浴池间,仿佛依稀听见几声吼叫。但听不真切也听不清晰,她停下一会,又没声音,索性将它抛诸脑后。
继续欢唱,继续泅泳,继续跳水。
湿漉漉的身子终于自浴池里踏出,梳拢着乌黑秀发,准备要到花厅更衣。赫然眼前一堵肉墙挡住了去路。
「吓!你在这做什么?」那一身素青长衫,不是华凌寒还能是谁?
此时的曹曼云赤身裸体、全无遮拦,她惊得大叫:「你走开!谁让你进来的?」连忙抓起浴池边的布幔,缠住身躯。
但华凌寒对她的身体瞧也不瞧一眼,眼神死气沉沉。 「大小姐,算我求妳,能不能安静些啊?妳这样,我都没法练功了。」
曹曼云只急着将他撵出去,随口允诺道:「好啦!好啦!你先离开再说。」
一旦得到她答应,华凌寒便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真…真是的!怎么会随便跑进来呢?」曹曼云终于松口气后,不禁转惊作怒。 「开什么玩笑?要姑奶奶我安静?门都没有。」


「我当是谁呢?竟然是那姓华的。」
「大半夜里进出姑娘的房间,他还真是风流倜傥啊!」
虽然有监视侦测之用意,却也得保障房里人的隐私。因此仙鹤派这警示机关,多半设置在门窗之处,一旦警醒,看哨的可以查出哪个出入口有人,以便联系包抄。他们监视的位置也都在通道上方、门户附近。
因此,虽可得知谁人出入哪个房间,却无法知悉房里究竟发生什么事情。
「拜托!孤男寡女一路同行,要说他们没有个瓜葛,谁都不信。」
「那也用不着挑这种日子啊!让我们羡慕还是嫉妒啊?」

几个哨兵挺是哀怨,谁让他们这般苦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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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2-8 20:45:11 |只看该作者
风恋棠 发表于 2017-2-8 17:12
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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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2-8 20:52:02 |只看该作者

RE: 【首发】《寒梅弄云》作者:迦罗【12月09日更新】

〈寒梅弄云第三章〉
曹曼云则没时间哀怨。待门扉声落,她立刻跑到花厅去,那里果真放着崭新的衣裳。
真丝绸缎织成的襦裙,摸起来柔软滑顺,还有珍珠般的光泽,一股高级感油然而生。虽然不是她穿惯的劲装,单一色彩在她眼中也略嫌无聊,但还是喜孜孜地换上。
花厅里,不单放置着新衣服,圆桌上还摆满各式果物、糕点。
「仙鹤派的人怎么这么好?」曹曼云随手捏了一块山楂糕塞进嘴里,甜滋滋的味道,入口即化。另一只手还贪心的抓了一把桂圆、瓜子等零碎果物,就在房里四处走动。
紫檀木圆桌、圆椅雕工精美,黄花梨的圈椅则色泽光滑、别具风雅,红木屏风镂空雕刻,精雕细琢。她每一张椅子都给它坐上一坐,每一张桌子屏风都摸上一摸,至于那美人榻当然更是要躺上一躺。
整大盘的果干糕饼,就让曹曼云一个人在榻上啃光嗑尽。一边吃,还一边哼着小调,唱得不亦乐乎。
吃完唱罢,来到卧房。在那等着她的,是一架金漆拔步床,外头雕花繁复,再探头入内,更觉那床的空间宽大,简直睡五六个大汉也绰绰有余。
曹曼云钻进拔步床内,忍不住在软衾厚枕上又滚又跳。 「简直太舒服啦!都容得下我们几个师姊妹一块睡了。」将锦被裹住身子,忍不住一个人笑得欢畅。
可惜,一墙之隔的华凌寒压根笑不起来。
他才回到房里,重新凝神聚气,要运功修行时。就又听到曹曼云的嘻笑声,尖锐得穿透墙壁,直达他脑门。
就不知道这漱玉馆有大笔银子修建得如此富丽堂皇,怎就墙壁修得如此薄,如此轻易便听闻他室之音。
紧紧闭目,以指揉着太阳穴,华凌寒眉间的绉折已经不知凡几。
「这女人…我不都已经提醒过她了?」霍地猛然起身,推门而出。


「喂!铃声又响了,看看是哪传来的?」
哨兵瞥了通道一眼,凉凉道:「又是那姓华的,还是找他女人去了。」
「又去啊?这才多久光景而已?陆爷一开始就该把这两人排在一间,也省得整天扰人清梦。」
「管他们呢!我这夹带了一壶小酒,你们尝尝。」一人从裤裆里掏出葫芦罐。
「酒?你怎么敢啊?」另一人压低音量道。
那人奸笑道:「总不成底下的人就能享福,咱们上头的人便不许轻松吧?」
几个人闻此都暗暗点头,一人一小口,轮流干了那壶酒。


「曹曼云!曹曼云!」叫唤的声音自远而近,几扇门砰砰作响。终于,卧房的门给轰然推开。华凌寒几个跨步上前,就把滚在被窝里唱歌的曹曼云给揪了起来。
「我不都叫妳安静闭嘴了?」他此刻的表情狰狞,绝难想像这男子还被江湖人士咏为「武林四君子」的梅公子,只见嘴歪眼斜,哪还有什么清韵?什么凛然?
只是曹曼云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方才那是因为她赤身**,多少有些顾忌。如今衣裳都穿戴整齐,她还怕这华凌寒什么?
「我就爱唱,我就爱叫,你有本事咬我啊?」她一掌拨开华凌寒的手,昂首插腰,傲然挺立。
那一头披落双肩的凌乱秀发,一身因为在棉被堆里打滚而滑落肩头的锦绣衣裳,却意外的有种妩媚姿态。饶是华凌寒怒气冲冲而来,让她如此挺胸傲立,也不禁略怔。
这家伙要真打扮起来,其实也不难看嘛!虽然无论彩衣灿烂,或者锦衣富贵,都不是他偏好的风格就是了。
再一回神,华凌寒才想起自己所为何来。
「姑娘,夜已深,大伙还要歇息,可否请妳高抬贵手,降低音量。」扯出一抹笑容,却是皮笑肉不笑。
唉啊?不大吼大叫啦?是怕了本姑娘吧?曹曼云不禁小人得志,愈发傲慢起来。 「我偏不。」任凭你能奈我何的姿态。
「果真不能安静些吗?」华凌寒笑得更温柔了。
若是华山派任何一个弟子在此,肯定都会死命向她使眼色的。偏偏,这一刻,没人能向曹曼云使眼色,而她又是如此不长眼。
「我就不。」
她还来不及翻个白眼,就见华凌寒已经欺近身侧,在她耳际冷冷道:「那就别怪我无礼了。」
「咦?」曹曼云完全不及反应。
只见华凌寒手里抓着一黑色长鞭,就要捆住她。
「这…这不是我的鞭子吗?你哪里拿的?」曹曼云一个腾飞挪移,避开了他。
他漫不在意地随手一挥:「就掉在浴池边。」
「还我!」素手长伸,指掌凌厉,亟欲抢回。
但曹曼云却扑了个空,华凌寒侧身一闪,双手握鞭的两端,趁隙缠住她伸出的右手。
「该死!」回扯欲挣脱,却只是愈挣扎愈疼痛。她忘了,自己那柄灵蛇鞭可还暗藏隐隐小刺,常人让它扫到,那是皮开肉绽。而今她手腕被长鞭缠绕,又岂能不留丝毫痕迹?
只见她手腕细皮嫩肉处,被长鞭勒上一圈红肿,隐约渗着殷红血珠。
但曹曼云可也是江湖儿女,就这点程度的伤口,岂会求饶?不,不如说她反骨傲气,让她愈发猛烈反击。
仅余的左手,掌掌致命,直冲华凌寒脑门,俩人近距离攻防。曹曼云右手被制,只剩左手能用。但华凌寒也未必占上风,为了缠住曹曼云手腕,他双手并用,因此面对曹曼云的攻势,华凌寒也仅能上半身左躲右闪。正是一寸短,一寸险。
「哼!姑奶奶我可不是只有长鞭了得。让你尝尝,咱们岭南玉凤帮的舞凤爪。」
曹曼云化掌为爪,五指挥向华凌寒颜面。指掌暗藏内劲,状似轻摆慢舞,纤纤玉指如青嫩剥葱。华凌寒才一迟疑,纤指近入眼帘之际,便化作凌厉攻击,指甲在他脸颊上划下长长一道血痕。
他一吃痛,忍不住松了手中长鞭,曹曼云则趁隙脱身。
两人隔桌对峙沉默,一个抚着脸颊,一个搓着手腕。看似休兵,实则都在寻找机会反击。
可恶!
这句话他暗骂在心头,抚着颊上血痕,不禁一阵怒意涌起。
想他华凌寒之所以博得一个「江湖四君子」的名号,虽然多少凭着武功和人品,但他心底清楚,更重要的理由还是因为他这张俊美冷情的面皮。
华凌寒虽然不愿承认,嘴里老嚷着爱好平静安稳的日子,实际上倒挺享受众人景仰爱慕的目光。而今曹曼云一爪撕裂了他美好的容颜,内心着实震怒难平。
旧恨加新仇,这会儿更不能让这丫头好过了。
要论空手过招,他华凌寒可也不是好惹。虽然他素以使剑著称,但自幼习得华山长拳十段锦,拳脚功夫也扎实得很。
甩开碍手的长鞭,他一招急步三追,立时缩短两人距离。
曹曼云见势,再度使出舞凤爪,一记攀龙附凤打算故技重施,再给华凌寒脸上一爪子。
但,招式用老,方才已经吃了闷亏的华凌寒,哪还等她五指上前。再使出一招扭拳碾步,一面拨开曹曼云纤指,一面已欺近身侧。
感受到华凌寒逼近的气势,曹曼云还欲使出凤去楼空的脱身之术,却赫然惊觉自己动弹不得。原来华凌寒早已使出金鸡独立紧攀弓之招,将她牢牢控制在自己胁下。
「放手!」曹曼云放声大叫,四肢拼命挣扎。忽觉一只手摸上身来,忍不住惊叫:「你…你这家伙要做什么?」身子愈发抗拒,不住的拳打脚踢。
但再下一刻,曹曼云便觉浑身瘫软,再无力气。便如一麻布袋似的,被华凌寒抛上肩头。
「你点我穴道?」睁大双目,难以置信。 「你竟敢点我穴道?快放我下来。」还想挣扎,却只剩下酸软的双腿,挂在他胸前。
华凌寒沉默不回应,只扛着她,几个大步走向拔步床边。
「碰!」一声,她被重重摔落在衾枕之上。虽有被褥做垫,依然摔得她浑身骨头要散了。
「很痛耶!」甚至连揉揉身子的能耐都没有。
「不是要我放妳下来吗?」他还挺理直气壮的,双手抱胸,瞅着她。
「你…」曹曼云简直气绝,忍不住指责:「你这什么四君子?简直就是伪君子,外头那些人知道你这副德性吗?」
伪君子?他得承认,自己或许真有这么点表里不一的成分在。
华凌寒以手支颐,沉思不语。见他不说话,曹曼云更怒。
「你这小人!点穴算什么?有本事就拳脚上见真章。莫非你们华山派出来的,尽是些鸡鸣狗盗之辈,只会这种见不得人的下三滥手段?」
自己被讲就算了,扯到师门名誉,华凌寒也不禁沉下脸。
「我该拿妳这张嘴巴怎么办才好呢?」他伸出一掌捏住曹曼云粉颊,樱唇都被他给捏得噘了起来。
「乙…棒…该…偶…」曹曼云扭动着头,欲挣脱华凌寒的掌控。
只见华凌寒伸出二指,才欲点向她胸前的穴道,却又忽然顿在半空。 「呵呵…」忽然诡谲地笑起来,大掌一松,曹曼云便获得自由。
虽可正常说话,曹曼云却不敢掉以轻心。 「你笑什么?」还在狐疑着,这家伙哪会这么好心放过自己。
「点穴岂不是太便宜妳了?」
果然如此!曹曼云暗想,这卑鄙小人肯定要使出下三滥的招数。
只见华凌寒坐在床沿,竟然开始慢条斯理脱起鞋子。首先将那藏青短靴拔下,接着解开沾染黄土汗水的袜套。
曹曼云愈看愈狐疑。他没事脱鞋子干什么?
是要上床来非礼自己吗?同行多日,他虽然讨人厌,但还不至于做出这等事情。要做,也早就做了。
该…该不会要把那穿过的袜套塞到自己嘴里吧?这倒很有可能。是说,换做是她,肯定这么做!让华凌寒扭着头挣扎,却还是被那又臭又脏的袜套给堵住嘴巴,简直大快人心。
但!而今躺在这受制于人的是她,可能被袜套塞入嘴巴的也是她,这般滋味就不太好受了。她别过头,不想看他怎样折磨自己。
却只看到华凌寒赤足踩上拔步床,抓起一床棉被摊平,然后抱起自己放在棉被之上。
搞…搞什么?莫非我果真错看这家伙,竟然是第一个选项吗?这死不要脸的,果真是个伪君子啊!要让我手脚自由了,不大卸他八块才怪!
曹曼云紧密双眼,一点也不想要知道自己被凌辱的实况。
本预想身上的衣裳会愈脱愈薄,但怎么感觉身体外面有层厚厚的东西啊?
蓦然睁眼,发现自己竟然已经给棉被包裹住,身子还不住滚动,而华凌寒就推着棉被把她给卷起来。接着跳下床,拾起遗落地板的长鞭,权充绳索,牢牢捆在厚重棉被之外。
至此曹曼云已经是颗大肉粽,又圆又肿。但华凌寒还觉得不够似的,来到圆桌前,抓了一把糕点果物,一股脑全塞进她嘴里。
「妳又爱吃,又爱说,可一张嘴不能同时又吃又说,只好请妳吃点东西,等吃完再说吧!」
可那并不是「一点东西」。华凌寒拿了三大块糕点塞饱她嘴巴,还用果干填满每一个缝隙,只塞得曹曼云樱嘴大开、面部扭曲,半句话也哼不出。
华凌寒只觉满意至极,拎着鞋袜,闭门而去,只留曹曼云像只祭祀用的大神猪,撑大了身子,嘴里还塞着贡品,伏在床边。
「呼~」掩门后,华凌寒不禁为之叹息。
怎么摊上这女人后,自己就搞得方寸大乱?连平日的例行修练,都能搞成这副模样?不行!还是得专心才行。
他正欲跨入自己房门之际,却被人唤住。扭头一看方知是陆封侯。 「陆前辈有何见教?」华凌寒拱手行礼。
「这么晚还没歇息吗?」陆封侯问。
想到自己这么晚还没睡,都干了哪些「勾当」,华凌寒不禁一赧。
「正准备呢!」他扯出一抹笑意掩饰。也刚好把那恼人的家伙给处理完。
「那好,这套长衫给你替换。这长途跋涉也累了,早点洗睡吧!」
「多谢陆前辈关照。」
接过那件簇新的丝绸长衫,别过陆封侯便入房歇息。

「再来一口!」醉醺醺的口吻嚷着。
「怎么就没了呢?」只手将葫芦往口里猛倒。
「都怪你!你喝最大口啦!」推了他肩头。
「胡说!我才只喝这么一小口而已。」食指拇指捏得好短好短。
忽闻警铃响起。 「喂!谁去看一下到底又是哪间房?」
「哪还用看?九成九是那华山派的家伙,一晚上到底要进人家姑娘房里几次?」
「嘿嘿!就是那种一脸道貌岸然的家伙最不可信,就像咱们少主那不也是一表人才?哪里知道…」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我没乱说啊!」
「没乱说也不许说!」
「好好…做也不能做,说也不给说,我们这种人只能喝了。」
「其实我这里还有一瓶…」
「不早说嘛你,拿来!」
正是: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翌晨。
华凌寒明明昨夜被折腾到很晚,远远超过他寻常睡眠时间。但身体自有习惯,曙光初绽,他就起个大早。
按着他在华山派的惯例,起床便盘腿打坐,吐纳调息,修练华山派的内功心法:浑元劲。
没了昨晚曹曼云那般喧闹,他运气起来格外专注凝神,气贯丹田,运气循小腹,经任、督二脉,绕行小周天。
内功运毕,就起身练剑。本来这剑法该找个空旷之处练去,但这漱玉馆厢房着实宽敞。华凌寒就以花厅作练武场,一个人舞起剑来。
一套华山二十四剑式,打从幼时练起,至此早已是炉火纯青、出神入化。一招一式虽能不假思索、立刻反应,他在练剑之时,依然仔细斟酌、反覆思考。既思考其应用,也思考其变化,更思考如何能以更精准、更简洁的方式传达剑招的精髓。
一趟剑法走完,已是浑身汗水淋漓。但华凌寒却并没有就此歇息,反而又思寻着另一剑招:寒梅剑法。
这是他给自己设定的任务:创一套剑法。每当得了空,脑中便斟酌思考着,该有怎样的招式?该如何配合自己的长项短处?至今依然在构思中。


哪知道劳心比劳力更累,乍看之下没动到什么身体,待略有进展时,却早已满头大汗。
华凌寒洗过澡后,翻拣着行囊,里边的衣裳尽是穿过、沾满黄沙。这才想到昨晚陆封侯拿了件长衫给自己,虽然不太符合自己的风格,但也将就换上。
他才想着什么时候把这些衣服洗一洗,又转念自己随仙鹤派奔波了一日,住上如此豪气的客栈,却还没能帮上什么忙,颇是不安。正值此时,敲门声「砰砰」响起。
华凌寒才拉开门,见着王李二位姑娘,正待问发生什么事。
李姑娘率先发难:「梅公子,你可见到了曹姑娘?」
他摇头,瞅着问:「怎么回事?」
「我正要送早膳,敲了半天门也没有应,我擅自一推便开了。但里里外外找了一遍,也没见到曹姑娘的人。」王姑娘补充道。
「会不会她一大早自个出外溜达去了?」照曹曼云这种好奇心重的人,倒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可鞋也没穿,她要上哪去?」王姑娘反驳。
「师姐…会不会是…」李姑娘呐呐道。
王姑娘雀斑脸大惊。 「若是如此,只怕…凶多吉少。」
听到这,华凌寒猛的抓住她肩膀,喝道:「究竟怎么回事?」全无平素冷静自持模样。
王李二人你看我我看你,全没个主意,这事情能说吗?
「放开她吧!全是我的主意。」转身只见陆封侯领着一帮仙鹤派弟子走来。
至此,华凌寒也不禁沉下脸:「还请前辈指点,在下奉命护送曹姑娘返乡,若有个万一,我只怕不好向她师门交代。」
当然,奉命是假,受胁是真;返乡是假,澄清是真。倘若真有万一,只怕华凌寒也不用去交代了。这些话当然无须道出,至少就道义而言,他非得保曹曼云无事才行。
沉吟半晌,陆封侯终是娓娓道来:「我们仙鹤派出了个欺师灭祖之徒,他盗取绝学,勾结恶徒,使师门蒙羞。我等奉师父之命下山追查,得知那厮及其党羽在泉城一带为非作歹,因此包下这间泉城最气派的青楼漱玉馆,希望可以诱得他们上钩。」
华凌寒听得陆封侯解释,晓得他字句之间仍有所隐瞒。
但从青楼一词听来,大抵也能猜测到那人为非作歹所做为何。
思及如此,华凌寒不禁为曹曼云捏一把冷汗,却冷静克制道:「陆前辈既然设下此计,想必对于他们的巢穴也已把握一二。」
「不愧是华少侠,正所谓狡兔三窟,那厮在各地犯案不断,根据地也一直南移。我们派出的探子四处打听,终于探听到他大量吸收党羽,在泉城这一带号召三教九流人士加入他。但凡欲加入者,皆须准备束修一份。想当然尔,泉城近日闺阃内恐不平静,甚至是青楼**的女子都未必能幸免。我等虽无法保泉城家家户户妇女之安全,只能设下诱饵,若能尾随至其巢穴,便能一举歼灭。」陆封侯道出其计画,至此却微顿。
「哪知道,这群不中用的家伙,竟然饮酒误事。」微瞥身后几个弟子,他们一个个羞愧难当。 「而今仅能锁定几个范围,再分头搜寻了。」他掏出一卷泉城的图志,伸指道:「城西将军庙一带,还有城东尹家巷一区。」
华凌寒二话不说:「我去城西那搜查,若有消息再联系。」


出了漱玉馆,华凌寒直奔城西而去。
来到将军庙一带,他才放慢脚步,逡巡四周。此区房舍低矮,简陋破烂,人烟稀少,虽是大白天走在此地,也见不到几个人影。穿街走巷,左右张望,华凌寒眯眼观察,不放掉丝毫线索。
忽见墙角一排蚂蚁迤逦蜿蜒,才觉纳闷怎会有这么长一列的蚂蚁,原来是墙边几块糕饼碎屑招引而来,还有几粒果干掉落在地,那枣子都被啃蚀得仅剩果核。
「呵…和昨晚我喂给那丫头吃的东西还真像。」这念头才一动,便觉不对。立时翻上墙缘,四处张望。
墙内正是将军庙,看来似乎年久失修,柱子墙壁的漆都已经斑剥殆尽。但吸引华凌寒目光的是墙边那株古松。松枝上钩缠着一绺五彩丝线,不正是曹曼云杂七杂八挂在头发上的发带吗?他几乎有十成十把握曹曼云肯定在这将军庙里的某处,便以轻功悄然潜入寺庙境内。

话说曹曼云果真在这将军庙里,而且还不只她一个人而已。
正如众人所料,昨夜那采花贼潜入她房里时,警铃虽响,但仙鹤派的哨兵却各个喝得酩酊大醉,丝毫不察。
可伏卧在床上,仿若一颗大粽子的曹曼云却清醒着,但四肢被华凌寒所点穴,外头包裹了一大层棉被,嘴里还塞满糕饼,是动弹不得还兼之喊叫不能。只能如此眼睁睁看着这贼轻而易举把自己给扛上肩头,偷渡而出漱玉馆。
她着实生气,气的不单是这贼竟然掳走自己,更气华凌寒捆绑住自己,让她虽有满身功夫,却没法揍那贼一顿好出口气。
要是这口气能像在庙墙边因一个震动而掉落的糕饼那般,全都吐得一干二净该有多好?
再一会儿就好,在穴道解开之前要忍耐。她默默对自己说,并暗中运气冲开穴道。
后殿里不止曹曼云一人,还有多位女子也被掳至此。她们多半仅着一件中衣,披散着头发,显然也都是在睡梦中,浑然无觉间被强掳而来。
胆怯者,因为惊吓而啜泣;大胆者,则辱骂淫贼;机智者,或者大声呼喊,希冀能够求救。
但曹曼云虽能言语,却沉默不说话,缩在柱角,异常低调,浑不似她平素作风。
只因她晓得:哭泣固然无益,而辱骂虽能博得一时之快,但自己穴道未解,还不是他们对手,况且在后殿门边看守者约略七八人,非得等到功力恢复,才有与之抗衡的能耐。
至于喊叫救命功效如何?被掳至此庙的过程,她早已看查过附近情势,此区人烟稀少,房舍破旧,显然呼救也不会有谁来帮助的。
既是如此,只有忍一时之气,方能有机会逃出生天。
所幸,那些淫贼虽将多位女子掳至此间,却并未凌辱她们。不!应该说是尚未凌辱她们。
曹曼云看得出几个男子早已按耐不住,猥琐的眼神打量着那些衣衫不整的女子,舌头舔舐干燥的唇。但却被同行的人给阻止了。
凭着更胜常人的耳力,曹曼云可以清晰听到在后埕上的对话。
「瞧那娘们细皮嫩肉的模样,我真想立马就地正法。」
「你不要命啦?要让真人知道了,你还想不想活?」
「活不活命还在其次,他好不容易才答应收我们为徒,说只要奉上的束修秀色可餐,让他满意,就能授我们采阴补阳之术。若你一人逞一时之欲,而损我们百年道行,我第一个不饶你。」
「要女人,待咱们习得本事,还怕那些莺莺燕燕不主动缠着你吗?」
「好啦!好啦!我忍耐便是。只是真人怎么忒久还没出现?不都约好了初一丑时,都快要天亮了。」
「真人事业做得大,忙一些也是正常的,耐心等吧!」
听得这番话,曹曼云推测那些女子暂时能保安全,至少在那所谓「真人」来到前,几位淫贼是不会轻举妄动的。而自己更要加紧脚步,在那之前冲破穴道,就差一点点了。
曙光破晓,一抹阳光照射进后殿,尘埃飘动在空气中。
穿越正殿走来一男子,锦衣被阳光照得熠熠生辉,脸孔却看不清晰。
「是真人来了!」有人大喊,接着几个人便一拥而上,守在门边的人,也朝正殿方向望去,全没注意后殿里头。
就是现在!曹曼云挣脱厚重的棉被,捡拾起长鞭,奔至门边,三两下擒拿功夫就把守门的锁喉击倒。
接着几个飞跃向前,将灵蛇鞭如洒大网那般,横扫全场。那些淫贼一心全在接引真人上头,全没注意到身后袭来的攻击,一个个全都扑倒在地。
剩下就是最棘手的人了。曹曼云暗忖。
这真人既然被几个采花贼给奉若神明,却又畏惧忌惮,肯定有一点本事。虽然不晓得他在武学上​​的造诣如何,还是不可大意轻忽。
只见来人因为她一鞭扫倒群汉,仿佛略感诧异,身子微微停顿。
就趁现在!曹曼云再无丝毫犹疑,她身后还背负着十余名女子的清白,若有半点闪失,她自己都不能够饶了自己。
一招惊蛇拨草飞快击出点点星芒,直打男子周身穴道,却见他左闪右躲,在曹曼云凌厉攻势下,竟丝毫没有自乱阵脚。
鞭势忽转,她一收一放,使出毒蛇吐信,直取男子颜面,只见长鞭如蛇信子般分岔抖动,一会儿欲夺双目,一会儿锁喉封颚。
锦衣男子不再只是闪躲,以手中长剑抵御,剑未出鞘,却招招封住曹曼云的鞭势,使之近身不得。
仅仅交手一两招,曹曼云便知晓两人实力势均力敌。不!自己恐怕还略逊一筹,要保住女子们的安全,只怕不能全凭硬碰硬。她思寻着该如何多争取点时间。
长鞭一洒,使出螣蛇走雾。此招意不在伤人,而在扰乱敌方注意力,长鞭抖起庙埕上的灰尘黄土,各种杂草枯枝满天飞舞,如入五里迷雾阵中。
曹曼云正欲趁此机会,返身回后殿,解救那十余名女子自由。才一转身,臂膀便被一只大掌握住,另一手立时欺上前,待她意识到时,剑鞘已架在自己颈上,整个人被压制于厢房窗边。
「妳这人怎么回事?竟是这样对待来搭救妳的人吗?」冷情的口吻中,带点愠怒。
这声音怎么有点熟悉啊?再低头一瞥那柄长剑,护手上一枚梅花雕刻,是这阵子看惯了的。
「华凌寒是你啊?」她呐呐问,心里却纳闷:怎么穿着一身锦衣,不像你啊!
「当然是我!还能是谁?初时当妳记恨昨晚的事情,还让妳几招,哪知道妳倒是愈打愈起劲了。我不还手,难不成让妳打成猪头啊?」
曹曼云只是尴尬的笑着,不予反驳。忽觉华凌寒与自己的距离太近,浑身有些不对劲,红着脸推开他的手臂。 「趁着他们头儿还没来,先把里面的姑娘给放了。」
华凌寒这才四处看了看情势,颔首道:「外头这些家伙我处理,里面的姑娘就交给妳了。」
两人于是分头进行。曹曼云几个箭步入后殿,替十余名女子都松了绑。再领着她们来到后殿外的庙墙边,跃上墙头,一次一个将她们都送出将军庙。凭着夜里的印象,简单指引她们泉城的地理位置方向,就都获得自由了。
待她返回后埕时,只见华凌寒不知打哪找来的麻绳,将那几个淫贼全都绑得扎扎实实,嘴里毫不留情的塞了一团布,全都动弹不得。曹曼云上下打量那淫贼,各个都脱鞋脱袜,而地上只见鞋子,不见袜套。他们嘴里那一团是什么,已是显而易见。
「你干起这种活,倒是挺熟练嘛!」她挑眉暗讽。
「好说好说,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熟能生巧嘛!」华凌寒也不遑多让。
两人相视对望,忽尔捧腹大笑。
大事底定后,华凌寒从袖子里掏出一纸鸢,放上天际。严格讲,那并非纸鸢,而是一只白鹤造型的风筝,线上系着哨子,迎风摇曳便响起嘹亮的声音。
「这是在做什么?」曹曼云纳闷。
「一早陆大哥交给我的,我们兵分二路寻找妳的踪影,说好一旦有了消息,就以风筝为信。」
这泉城除却钟楼鼓楼以外,房舍普遍低矮,风筝翱翔天际,在城内皆可见其踪迹,加上哨子鸣响,亦能引人注意,竟是传递消息的好办法。
「那么,既然该放的人也放了,该抓的人也抓了,现在只等陆大哥等人来此了。」曹曼云找了个位子坐下。 「唉!一晚都没睡好,好累啊!」她伸了伸懒腰叹气。
妳可知道我昨晚睡不好的痛苦啦?华凌寒按耐住内心的腹诽,说道:「趁着陆大哥还没来,就先休息一下吧!」
清晨的日光如此温煦,微风徐徐,而哨音忽远忽近,煞是平和,曹曼云的长睫也悄然落下,呼息声似有若无。
见曹曼云睡去,华凌寒也闭目略养神。
歇息了半晌,忽闻正殿传来脚步声。
华凌寒拍了拍曹曼云身子,叫醒她:「大概是陆大哥来了。」
曹曼云慵懒起身,依然睡眼怔忪,揉了揉眼睛。却感觉华凌寒身子一凛,抓起墙角的长剑,护在自己前方。
她越过华凌寒身子的空隙,望向自正殿走来的人。来者二人,一人身穿紫衣道袍,头戴高耸金冠;另一人则是个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
见着那身紫袍金冠,曹曼云心底一沉:莫非这正是那所谓『真人』?
她悄然解下腰间的长鞭,蓄势待发,不敢掉以轻心。
反倒是来者显得漫不经心,浑没将他们放在眼底。紫袍者一进后埕便嚷嚷着:「我那些徒子徒孙都上哪去了?我不都下了指令,让他们准备上好材料,山人我要炼丹入药。」
闻此言,彪形大汉略微皱眉却没回应,只是将目光聚焦于华、曹二人身上,说道:「这只怕要问这两位了。」
「他们?」紫袍男子轻蔑打量眼前一男一女。只见男的俊美,女的娇小,均是一身绫罗绸缎锦绣衣裳,却衣衫不整、头发凌乱。 「不就哪个相公堂子还是窑子出来的?啧啧…长相是不差啦!可要用来给老太爷入药,非得童男童女不可,这可不能用啊!」只是摇头。 「这群废物办事这般不靠谱,我非得教训教训他们。」紫袍男子拔步欲走。
一记长鞭却打在他脚下,硬生生阻了他的路。曹曼云早已忍不住,抢在华凌寒前头,厉喝:「竟然强掳民女,姑奶奶我才要给你点教训尝尝。」
紫袍男子虽被这鞭给吓着,但却有恃无恐,躲到彪形大汉身后,笑道:「还是教头好眼力,什么都逃不过你法眼。」
「敢问这位师父可是仙鹤派出身?」华凌寒拱手,为求保险姑且一问,他可不想滥伤无辜。见那人一副弱冠年纪,面若敷粉,却身穿极高位阶的紫袍金冠,恐怕**不离十,正是陆大哥口中仙鹤派的叛徒。
听到仙鹤派三字,紫袍男脸色愀然一变,狠道:「既然你们知道本山人的秘密了,却也留你们不得。」转身对彪形大汉说:「给我杀。」
「少命令我。」大汉抱胸眯眼,不为所动。
华凌寒虽不知那俩人之间什么关系,却也感觉得出他们彼此有些矛盾。不抓住这机会,更待何时?何况,从步履姿态见来,华凌寒晓得,真正难缠的还是这彪形大汉。能不与他为敌,是最上策。
「我等受仙鹤派所托,要捉拿这人回去,与兄台并无恩怨,还望兄台别淌这滩浑水。」华凌寒拱手为敬。
见雷鹏依然束手旁观,唯恐自己真被华、曹二人给抓,公孙钰忍不住搬出靠山:「老太爷临行前是怎样吩咐的?要你保我一路平安,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只怕你也是难逃一劫。」
听到他搬出「老太爷」的名号,雷鹏不禁皱眉,终是放下抱胸之手,垂于两侧,虽只是沉肩坠肘、虎步熊背,却暗暗蓄劲,随时能够出击。
华凌寒不敢掉以轻心,拔剑护身,鹰目盯紧雷鹏的一举一动。两人对峙相望,谁都等对方先出招,只因高手出手,制人或制于人,关键只在眨眼之间。
但曹曼云才不管这许多,见华凌寒与雷鹏互相牵制,她只抡鞭而起,使出灵蛇出洞的招式,直取公孙钰咽喉。
「你这家伙,看姑奶奶怎样整治你!」
公孙钰情急之下,使出个懒驴打滚,在地上滚了一圈,竟逃过曹曼云的鞭势。
她心有不甘,一招未中,紧追在后。
「看招!」
白蛇寻穴使出,长鞭如蛇在地上逡巡,忽左忽右、蜿蜒曲折,逼得地上的公孙钰被鞭了好几下,连滚带爬想逃出长鞭的势力范围,甚是狼狈。
只听得公孙钰叫声凄厉:「我要死啦!教头你还不来救我?」
而华凌寒与雷鹏的对决,胜负仅在一瞬。
雷鹏全神专注在华凌寒身上,浑没把公孙钰放在心上。
「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曹曼云一记青蛇缠枝,以长鞭将公孙钰捆绑紧缚,另一手使出舞凤爪,直取他双目。
「教头你莫忘了老太爷…」公孙钰大叫。
听到老太爷三字,雷鹏分神看向公孙钰。
就是现在!华凌寒丝毫没错过这难得的机会,长剑直刺,一枝破春的剑招直取雷鹏喉际。血花若春光灿烂,一朵绽放。
伤害却也仅只一瞬,雷鹏便腾挪跃至公孙钰身边,运起浑厚的内劲,一掌击在曹曼云胸口,那一掌的威力好强,震得她紧握鞭柄的手再也抓不稳,整个人倒退几步却还止不住那攻势,终于跌坐在地。
华凌寒见状,连忙护在她身前。
雷鹏手指抹过颈边,一道殷红染开,他舔了舔染血的手指,眯眼盯着华凌寒:「今天只怕要开荤了。」目光渐露狂态。
蓦地,他一个猿步窜上前,左右开弓,双掌对一剑,其势如虹。雷鹏一招快似一招,一掌猛过一掌,掌风所及之处,无坚不摧。
华凌寒面对此情,亦只能处于劣势,一退再退,长剑只守不攻,节节败退。
那厢曹曼云亦不好过。
她被雷鹏一掌击倒在地,震伤心脉,一时之间动弹不得。而重获自由的公孙钰,小人得志,可没打算让她好受。
「呦~刚才是哪位说要好好整治我的啊?」抓起曹曼云软弱无力的手,往自个脸上左一掌、右一掌的抚摸着。 「我就是个小坏蛋,求求姑奶奶治治我吧!」说罢哈哈大笑,将纤掌凑近嘴边亲了一大口。
「你…」曹曼云浑身无力,忍不住怒急攻心,欲咒骂他,却反倒呕出一口血。
「我说,不如让山人我来示范,该怎样整治妳这种刁蛮的丫头,包准妳浑身舒畅、飘飘欲仙。」说着,伸手便欲解她衣裳。
一边和雷鹏大战百回合的华凌寒,早已听得火气直冲脑门。
就算她再怎样任性撒泼,又岂是你这种人可以戏弄欺侮的?
提剑还欲冲上前去,却被雷鹏绵密的掌风所包围,只眼睁睁见得公孙钰捏着两指,要解开系着的衣带。
你敢!
华凌寒怒火中烧,无奈却被雷鹏掌风逼得寸步难行。
却有一只手在地上摸索着、爬行着,即使在最坏的情况下,也没想过屈服。
「呵呵…这句话我奉还给妳,任妳叫破喉咙也不会有来救妳的。」
公孙钰一面剥除曹曼云的上衫,一面望向华、雷二人,笑着说道:「我忘了说吗?教头虽没在江湖上走动,但他的功夫要算起来,可也是数一数二的狠角色呢!要从他掌下脱身,不容易啊!还是别管他们了,咱们乐咱们的吧!」
扯开上衫,亵衣赫然跃入眼帘。他一脸欣赏表情,咧开了嘴笑:「不错不错!想不到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倒是能让我打打牙祭呢!」一张脸就埋进曹曼云胸前。
终于,让她摸到了那熟悉的触感,尖锐、带刺,握在手中却是充满安全感。
华凌寒见到公孙钰竟然染指曹曼云,不禁睚眦欲裂,心头气血翻腾汹涌。忽然,不知哪生来的内劲,一招惊破梅心杀破掌风重围,直取公孙钰后背。
「放开她!」
「给我…放开!」
与此同时,曹曼云长鞭亦紧紧勒住公孙钰颈部。
一厉喝,一轻语;一利剑,一软鞭;一穿刺,一缠缚。路数虽不同,对象均一致。
公孙钰受此腹背夹攻,喉头被勒得一口气喘不过来,鲜血流淌整个后背。
「救…救我…」
华凌寒剑一拔,公孙钰又吐了一大口血;手一伸,把曹曼云拉入自己怀里;腿一蹬,将公孙钰踢向雷鹏面前。
雷鹏只单手便接住了公孙钰,却盯着华凌寒不放。
而华凌寒护着怀中虚弱的曹曼云,一手提剑也与雷鹏对峙,内心忖度:今日虽然重挫了那贼厮,却再伤这教头半点不得。丫头又身负重伤,可有办法突破重围吗?
而今,华凌寒再不敢想打败雷鹏,只求能保曹曼云全身而退便是。
仿佛知晓他心事似的,曹曼云捏捏华凌寒掌心,悄声道:「我们拼一下,我远攻,你近打。」说罢,勉强提起一口气,使起风蛇绕树的招式,长鞭飞舞,将俩人团团围住。
雷鹏待近身,却被华凌寒化身千亿的剑招封锁,他填补了曹曼云鞭势的每一个缝隙。雷鹏掌击向东,他剑就守住东;雷鹏掌打向西,他剑就防住西。有了曹曼云长鞭的防护,华凌寒更有余裕去反击,趁着雷鹏分心长鞭的来向,华凌寒便一劈、一刺、一提、一抹,逐步将雷鹏摆脱开来。
华凌寒与曹曼云携手交握,齐肩并行,一手舞鞭,一手挥剑,突破防线,直奔殿门口。
后头,雷鹏单手提着公孙钰,亦追了上来。只听得公孙钰求饶:「轻点…疼啊!」
华凌寒从曹曼云重心逐渐倚着自己的身子,和她愈发软弱无力的鞭劲,早已察觉方才她那是一鼓作气死撑着,而今气力已竭。大掌转而搂住她腰际,只手抱起整个娇躯,使出轻功掠出几丈之外。
正躲避着雷鹏刚猛的脚步时,忽见一大批带剑弟子涌入,他们一概白衣黑袖,把将军庙包围得密密实实。从中走出来的那方脸大汉,正是陆封侯。
见到仙鹤派的人,华凌寒终于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见不到你们了。」
「久等了。」陆封侯一脸愧疚:「你们一旁歇息,接下来交给我们便是。」
接着迎上公孙钰前头,拱手道:「少主,多日不见,找得师兄我好苦。」
见到陆封侯,公孙钰脸色大变,猛催促着雷鹏:「快走!别留在这!」
「少命令我。」他甩开公孙钰的手。
「我们少主承蒙您照顾了。」陆封侯一个上前,就要接过公孙钰。
公孙钰只能抬出老太爷的名号:「我若是被带走,只怕老太爷宿愿难偿了。」
雷鹏手一翻,公孙钰便被他挟于胁下,陆封侯扑了个空。他纵身一跃,已跳上将军庙的屋顶上,接着三两下翻墙而出。
「给我追!」陆封侯见状,连忙指挥仙鹤派众弟子跟上。他们追踪许久,好不容易诱出公孙钰的形迹,此番逃跑后,又不知要到哪年哪日方才找到,岂能轻易断了线索?
接着转身对华凌寒抱拳:「华少侠见谅!恕愚兄不能多留,你们回到漱玉馆里,还有王李二位师妹驻守在那,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尽管吩咐。你们今日奋身一战,仙鹤派铭感五内,来日必定报答。」
不等华凌寒答覆,陆封侯也跟在仙鹤派众人之后,施展轻功奔驰而去。
偌大的将军庙再度陷入空荡与寂静,只余下华凌寒与曹曼云二人。
华凌寒竟有些不太适应这蓦然的安静,再一看怀里的曹曼云,不知何时,已经昏迷过去。
「喂!妳醒醒啊!」他心头一紧,大掌猛拍她粉颊。 「醒醒!妳不是还要抓我回去岭南的吗?」但曹曼云双睫紧闭,意识远扬,半点没听见华凌寒的叫唤。
他不再迟疑,打横抱起曹曼云,亦随之跃出将军庙。
风卷残云,落叶被刮过青石地板上,偌大将军庙只剩一片寂寥。和那群早被众人遗忘在后殿许久的采花贼们。
谁来救救我们啊?
那对该死的男女,让我逮到机会不弄死他们!
竟然让我错过如此难得的机会!没法获得真人亲自指导。
他们被塞着袜套的嘴巴无法言语,但眼神交流,早已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笔帐迟早是要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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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梅弄云〈第四章〉
「醒醒!」大掌轻轻拍在颊上,似掌掴,却又丝毫无用劲。
这声音好熟悉,每天每日都在这样叨念着:「醒醒!」可她只想要沉睡,眼皮好沉,头脑好晕,四肢好重,一丁点也不想睁开双眼。
仿佛放弃唤醒她的念头,大掌索性捏住她下颚,将唇微微撑出裂缝。一瓷碗抵住她唇边,接着温热的药汁汩汩流入口中。那味道又苦又涩,有种反胃的气味,而她果真一口入了嘴,另一口就吐了出来。
「呕…」感觉下颚、颈边、前襟尽是湿漉漉的药汁,颇不好受。瓷碗立刻拿离唇边,取而代之的是汗巾,轻轻擦拭她唇角、下颚,就连胸前衣襟也都轻拍悄按,试图将呕出的药汁擦干净。
「咳…」也许是药汁呛到喉头,曹曼云反射性的咳嗽。大掌立刻爬上她后背,轻轻拍抚着。
「你…」微睁细眸,第一眼入帘的便是青色长衫。 「华凌寒?」
「不是我还能是谁?」他没好气的说,但至少没把他又错认成别人,这一点倒还算满意。
「这是哪儿?」她挣扎起身,张望四周。
身子正倚在床头,从房里的摆设看来,应该是间客栈房间。但空间却略微窄小,稍一定神,便觉地板连同床铺都在晃动起伏,还能隐约听到浪涛拍岸之声。
见曹曼云醒来,华凌寒起身。 「我们在漕船上,要往杭州去。」
怎么上一刻还在鲁地,下一瞬竟要到杭州去了?我到底是昏睡了多久啊?
不理会曹曼云的震惊,华凌寒端着汤药便推门而出。
不等曹曼云叫住他,没多久他竟又返回房间,只是这回还多带上了个大婶。不!大婶身后还跟着一位大叔。
「请大娘帮个忙,我妹子喝药时,不小心弄得衣裳脏了,烦请大娘协助她换件衣裳吧!」
妹子?你说谁啊?
却见那大叔笑道:「唉呀!你和小娘子都已经同寝共住这么久,还有什么没见过?假正经。」
闻此,曹曼云不禁望向华凌寒,他铁青着一张脸。 「大叔,我说过很多次,我和她不是这种关系。」
「好好!我知道!你们是兄妹嘛!」大叔陪笑着,转过头却嘟囔:「谁知道是不是真妹妹啊?北方不都叫娘子作妹子?」
「少碎嘴!人家的家务事你管那么多做啥?」大婶插腰斥道。接着,将华凌寒及大叔一个个都推出房门。门一关,就来解曹曼云的衣裳。
「做什么?」曹曼云可不习惯让人动手动脚,直觉就拍掉她的手。
「害羞什么?大娘我都几岁的人了,妳有的我还不都有吗?」
话虽如此。 「我和妳又不熟。」下意识拉拢衣襟。
「小娘子妳虽是第一次见我,我却不是第一次帮妳更衣了。」
「哦?」
见曹曼云心生好奇,大婶也不禁多话起来:「打从华公子领妳上了船,便一再劳烦我。他说男女授受不亲,但凡沐浴更衣之事,全让老婆子我来张罗。」
想到自己昏迷不醒之时,那家伙既没趁机揩油,也没干脆放给自己臭,居然找了个大娘来照料自己,也还算是有点良心。
既然如此,曹曼云也不再推辞,让大娘替自己换了件干净的衣裳便是。
待大娘离去,华凌寒方才又端着一盅药入内,不等他放好,曹曼云就急着开口。
「这怎么回事?我到底昏了多久?怎么会在船上?他们说我们同寝共住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妹子又是谁啊?」她一开口就是连珠发的问题。
华凌寒却一句话也没回答,只小心翼翼的把那盅药倒入磁碗里,将冒着热烟的药汁吹了又吹,接着递到曹曼云面前:「自己喝,小心烫。」
她格了开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华凌寒巧手一翻,磁碗又来在她眼前,一滴药汁都没落下。 「你吃药,我解释。」
熬不过华凌涵的坚持,曹曼云端过碗来,就口而饮。这一回有了心理准备,虽然汤药依旧苦涩难入口,终究捏着鼻子一饮而尽。
不愧曹曼云作风,讨厌的事情,更要尽早解决,绝不拖拖拉拉。
「好啦!该你说了。」瓷碗伸到华凌涵面前,里头已是空空如也。
「那一日妳被雷鹏的内劲所伤,再加上那公孙钰使出阴险手段,而妳又使尽全力去拼搏,最终伤重倒地,昏迷不醒。」
这件事情她还有印象,至少,前半段还有印象。她记得自己与那俩人对决,战到最后一刻,气竭而倒地。
「妳既已伤重,便不能够骑马远行,而马车又嫌颠簸折腾,若是留下来在泉城养伤,直到妳病愈才出发,恐怕妳也不乐意。」
这倒也是。
虽说她玩心挺重,一路上贪玩耽搁,然而想到师妹痴痴盼着她的梅公子归去,倘若真因为她卧病在床而延误归程,她心里也是过意不去的。
「我便请仙鹤派的两位女侠替我们安排了从台儿庄前往杭州的漕船。水运平稳,方便妳养伤;兼之无须舟车劳顿,便一路往南行去。」
这可真是好点子!曹曼云不禁暗赞,但表面上却不能显露出来,只淡淡问:「船驶了多久?」
「航程自北而南大约二十余日,妳已昏迷近十日,这样算来,航程还剩一半。」
「这可挺快的呢!」想她当初离开师门,一路翻山越岭,那可是说不尽的辛苦。
华凌寒却是怏怏道:「真希望再快一些。」
「怎么回事?」曹曼云纳闷道。
「没事。」他起身收拾汤碗,整理毕,便指着床榻对曹曼云说:「上床去。」
「上床?为什么?」曹曼云不禁大惊。这家伙终于要露出他的真面目啦?下意识就揪紧衣襟,瞠目瞪他。
仿佛读得出她心里想法似的,华凌寒翻了翻白眼:「我要真想对妳怎样,早趁着妳昏迷的时候下手了,哪还等到现在?」
「谁知道啊?说不定你早已经做了什么也不一定,反正我都昏迷了,这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可不知道。」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我真想对妳做了什么好了。妳想我会这样正大光明和妳說吗?我就直接霸王硬上弓不就得了?别忘了,妳重伤未愈,何况我的武功更胜妳一筹。」华凌寒凑近她脸庞,死盯着她瞧。
被看得浑身不对劲,也知道他这番话有理,然而曹曼云撇过头,噘着嘴说:「那…那可不一定啊!说不准你就喜欢用强、来硬的,觉得死鱼一样的没啥反应半点不有趣…」
这女人到底在说什么啊?不!应该说她到底都从哪里知道这种事情的啊?华凌寒只想要给她脑袋一个爆栗。
华凌寒扣住下颚,扳回她脸颊:「哦?莫非其实妳喜欢人家来硬的吗?」
喂!话才出口,他就想要给自己一个爆栗了。这可不是他平日会出口的话,该说即使不是平日,他也从来不曾说过这种话。为何面对这女人,他就整个人都不对劲了?罢了,罢了。他叹口气,终于放弃。
正色道:「妳这病症,我让船上的一位大夫看过了。他說妳不单心脉受伤,而且水土不服,需要服药好生调养。」他指指桌上那盅药汁示意,接着说: 「而且这药不单服食,还需要以内力促使药性发挥作用。」
所以说上床的意思是?
「所以我才要妳坐上床,我好输给妳内力,助妳体内的药效能够发挥作用。」
曹曼云不禁惭愧低头,还真是误会他了。
「可是…我一路吃饱、睡好,一点也没有水土不服的感觉啊!」她还欲辩解。
说起这,他就有气。忍不住反唇:「是啊!说不准就是吃太饱、睡太好,才会遭报应嘛!」
华凌寒说着,就拉起曹曼云身子到床榻上,盘腿而坐,双掌运气抵住曹曼云后背,将汩汩的内功运到她体内。
曹曼云只觉一股暖意传至丹田。她运气调息,便觉浑身暖洋洋,通体舒畅。
见曹曼云缓过气来,华凌寒翻身下床,说道:「以后每日三餐饭后,汤药与运功,一样不许少。」
有没有这么霸道啊?她都还来不及抱怨,华凌寒已经收拾碗盘,闭门而去。
兴许是见了曹曼云转醒过来,不必他再多照顾;兴许是不想落人口实,孤男寡女同住一房。
那一日曹曼云才出了房门,在漕船上随意晃悠晃悠。哪知再一进船舱客房,便不见了华凌寒的踪影,连同他的随身行囊、长剑都无影无踪,只留下她一个人的包袱而已。
人上哪去了?她不禁纳闷。
「叩叩!」曹曼云敲了敲隔壁房门,大娘睡眼惺忪问道:「小娘子,什么事情啊?」
「大娘,您有没有见到…」说起来,该怎样称呼他呢?
那家伙?似乎乱没礼貌的。
华公子?感觉又太有礼貌?
华凌寒?我们也没这么熟吧?
「妳相公?」不等曹曼云斟酌迟疑,大娘接过话来。
「他不是我相公!」只有这一点,毫不考虑。
「噢!瞧我这记性!是妳哥哥啦!」大娘猛的一拍曹曼云肩膀,眨眨眼说道:「别担心!我不会乱说的。唉呀!年轻人真好!想当年我和我那死老头,也是这般『豪哥哥』、『兰妹妹』的叫来叫去呢!」
「呃…」曹曼云真不知道该怎样解释才好,面对这些人的大嘴巴,只有愈描愈黑,还是沉默是金为上。
「他不在这?」
「唉呦!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啦?」大娘推推她肩头笑道。
接着一把拉过曹曼云,覆耳说道:「男人啊!还是得给他们点自己的空间,正所谓以退为进,以守为攻,要黏得太紧,他们也会厌腻的,妳要让他们感受到那种想要又得不到的滋味。大娘我教妳,对付男人啊!就要…」
我不该问的。
曹曼云以手支额,只想哭泣。
待她听完大娘的御夫大法,返回房里时,已是黄昏时分。
推开房门,赫见华凌寒端坐桌前,手指还不住敲打着桌面,耐性快被磨光似的。
「妳上哪去了?」
呦!她没有问他,这家伙居然还敢先来兴师问罪?
「你是我娘吗?」管这么多做啥?曹曼云翻翻白眼,拉开椅子坐下。
「我说过,一日三餐都要服药。」华凌寒将汤药推到她面前。
又是它?曹曼云忍不住瘪嘴,但看看华凌寒的眼神,异常坚持。只得端起来,一口灌下。
真搞不懂他为什么这么固执?
喝完药,按惯例,华凌寒又运功、渡真气给她。曹曼云赶紧凝神聚气,调息体内真气,使其运行于大小周天经脉之上。
待她终于睁眼、下床之时,却见华凌寒额冒细汗,点点如珠。
「没事吧你?」曹曼云直觉就伸出袖子要擦拭。
华凌寒见状,却闪了开来,呐呐道:「不碍事,别管我。」
被这样一闪,曹曼云心头莫名有股不舒坦。怎么?是嫌我吗?
既然如此,她也不再多问,任凭华凌寒收拾了药碗、煎药壶,推门离去。两人都不曾再交谈。
自此之后,果不其然,华凌寒就按早中晚三餐,定时来到曹曼云房里,其余时候皆不见其踪影。她并非不好奇,但既然对方不说,她也不想多问。省得让人说她想念、寂寞什么的鬼话,她可承受不起。
而华凌寒来此,也就带一壶药,让她饮了,接着便运功渡气,也没多说上什么话。
曹曼云不是没注意到,华凌寒神色愈见憔悴,不复以往那般精神奕奕。更别提他以往还会说些尖酸刻薄的话,如今却只是郁郁寡欢。
但弥漫在两人之间的那股微妙气氛,却让她莫名的难以启齿。

这一日,曹曼云忽觉身子颇燥热,便上了甲板,在漕船上随意走走、吹吹凉风。
唉!怎的才初春,便觉有如盛夏的季节啊?
夹岸杨柳依依,绿草如茵,船头风吹扬,拂了长发乱丝,她将一绺发丝自唇中拉开。
风帆扑扑吹着,漕船划过运河,河潮拍着船底,还有几人也在船缘闲说话,风声、水声、人声,夹杂不清。
「那玩意到底中不中用啊?」
「你别小看它…」
「看不出来…」
「有他相助,还是问题吗?」
「看她还能嚣张多久?」
如此喧闹,着实有些嚣张,曹曼云不禁多看了那几人一眼。
里边什么模样的人都有,船伕打扮的、术士打扮的、商贾打扮的,见着曹曼云望向他们,倏地禁声,便一哄而散了。
「男人聚在一起,也这般吵闹的吗?」曹曼云不禁嘀咕。
哼!老是听那华凌寒抱怨,说我太吵,扰得他不得安宁。一副女人就是三姑六婆、爱闲聊,要让他瞧见这几个男人,真不知道会说什么?
说起华凌寒,曹曼云也忍不住有些介意。这偌大的船只上,来来往往人群忒多,却任凭她一个个客房偷觑,都不见他的踪影。但到了三餐用药时刻,又自动出现在她面前,真不知打哪来的?
她也曾想过,干脆尾随跟踪好了。然而当华凌寒闭门离去,她再开门欲跟随时,早已不见人影。那家伙的轻功也甚是了得,可恶!
难得上了甲板,曹曼云就随性走走。见有的船伕在甲板上整理绳索,有的爬上桅杆张挂风帆。
高耸的桅杆上悬着一抹青蓝身影,仅以单手攀附绳索,稍一不慎,便可能跌落江心。
下头几个船伕扯开嗓门嚷叫着:「再上去一点。」「就是那里!」「把它解开。」
只见桅杆上人影随着船伕指示,将缠住桅杆的风帆解开,终于帆布顺利落下甲板,他也一跃而下,脚步略见浮乱。
那身素蓝长衫,颀长体形,见着就觉眼熟。再听一旁船伕道:「华公子,真谢谢你!这风帆缠住,都没人敢爬上去修理,幸好你愿意出手相助。」
那人拱手道:「我们习武之人本该济困扶危,登上高处算不得什么。」
曹曼云听声辨人,已可确信那就是华凌寒。
可让我找到你了!看你到底都躲到哪去了?她暗忖,悄悄跟在他身后。
华凌寒脚步错乱,略见跌撞,一条直线走道,让他走来却是歪歪扭扭。曹曼云一路跟随他到了船尾舱底,那里都是储放货物的地方。
他来这做什么?
曹曼云站在走道上,朝着船舱偷觑。里面确实放了送往杭州各种货物,其中尤以粮食为大宗,一袋袋米粮堆满船舱。而在米袋堆作的小山之间,一青蓝身影伏卧其上,配剑与行囊、被单都散落身边,显见在此生活有一段时日了。
她还在疑惑之时,忽闻「呕!」的声音,华凌寒弓着身子,脸庞覆在痰盂上。
曹曼云见状,忍不住闯了进去,大喊:「华凌寒!你没事吧?」
妳怎么在这?见到曹曼云出现于此,华凌寒的诧异绝不亚于她。
若不是他呕吐未定,肯定厉声要她出去。但华凌寒只能忍着头晕,转过身遮住自己的狼狈样,仍是呕吐不止。
曹曼云立时奔到他身旁,拍抚着后背,问道:「你怎会如此?」
但华凌寒只是不住呕吐,半句话也说不出来。颤抖不已的身子,蜷缩在一角。
看了他的模样,以及放置在船舱一角的行囊。纵使华凌寒不说,她也能猜得出一二:只怕他是不想再惹人闲语,见曹曼云已醒来,不需人早晚照顾,便不再同住一寝。至于他这副狼狈德行,只怕是…
「你该不会是晕船了吧?」曹曼云长年在水上活动,这种人见得不算少。
听得曹曼云的话,华凌寒只能无力颔首,权作回答。不一会,又是抱着痰盂干呕起来。
「你怎不早说?」她皱眉说道:「唉!也是啦!你们这般北方人,多的是策马驾车,哪曾搭过船只,不习惯也是正常。」
曹曼云只手拉起华凌寒手臂,将手臂架在自己肩膀上,另一手就抱着他腰部,让他全部重量皆转移到自己娇小的身体上。
「妳…做什么?」华凌寒忍不住低喘。
「扶你回房里休息啊!躺在床铺上​​总是比较舒服。」
「不用了,妳自去休息,我没事。」华凌寒推开曹曼云身子,自己却脚步踉跄,幸亏即时扶住一旁柱子,才没跌个四脚仰天。
见状,曹曼云忍不住勃然大怒:「什么没事!都这副模样了还装。」不给他任何反驳的机会,揪住华凌寒衣襟。也不知哪生来的神力,硬是把一个比自己高壮的男子扛上肩头,拔步便走。
「妳…」华凌寒也无力抗拒,只颓然依靠在她肩上。
鼻腔里满是她的发香、她颈边的馨香,令他昏昏欲沉。
耳边听着她恶狠狠的话语:「搞什么鬼?整天要我吃药练功,结果自己却这副模样。拜托!在管我之前,先把自己管好吧!」明明自己最讨厌那种唠唠叨叨的人,但为何她的唠叨,听在心里,却有种甜滋滋的感觉?
不一会儿,客房便至,曹曼云以脚踢开门,迈步入内。
「嘿咻!」使尽力气终于把华凌寒给移到床榻上。她插着腰,指着他命令道:「你给我躺在床上好好休养,哪也不许去。」
登时主客易位,前些日子是华凌寒逼着曹曼云服药、运气,而今他却被她死死压在床上不得动弹。
「可妳的药…」也不知他为何这般坚持,自个都吐成那模样了,还念念不忘自己的事情。
曹曼云心头说不出的欢喜,却板起脸孔斥道:「我没事!管好你自己便是。」
没事是假,要他管好自个是真。
服药运气后,虽然体力恢复不少,也显得精神弈奕。体内却总有股燥热之火,四处窜行。一会儿窜上心头,胸闷得紧;一会儿窜上丹田,小腹灼烧;一会儿又窜上肌肤,烧得她粉肌如桃花灼灼。这会儿便是一张俏脸如醉酒,嫣红泛颊。
兴冲冲欲推门而出,待替华凌寒想方设法,走到门边想了想又折回华凌寒身侧。
「说实话,我自幼在江河船上行走,还真没晕船的经验。也不晓得你这症状该如何解是好?」
闻曹曼云坦承之言,华凌寒不禁哂然而笑。
这女人,怎么老是行动快过头脑啊?但奇怪的是,他却不觉得讨厌。
「我记得你不是替我拿了些药?意思是这船上有大夫在?」曹曼云支颐思寻。
幸好她还不算太笨,居然想到有大夫的存在。华凌寒转念一想。唔?那我晕船这么多日,都没想到大夫,意思是我比她笨吗?真不想要承认这事情,忍不住摇头。
见他表情怪异,曹曼云不禁皱眉:「怎么?那大夫出了什么事情吗?」
「不!没什么。」他连忙回神,对曹曼云指明那大夫所在的舱房。
舱房到是到了,哪里见得什么大夫?她房门也敲了,却毫无人回应。
「怎么连姓啥名啥都不知道,只晓得穿一身白衣,和藏青色外衫。是要我怎样找人?」
曹曼云正不知所措,在船舱外徘徊之际,愈觉浑身燥热,忍不住卷起袖子,扇起风来。叹着气:「天气怎这么热啊?才几月而已?」
忽然一个声音从旁响起:「不是天热,是妳热。」
曹曼云倏地扭头,眼前赫然站着一亭亭玉立的女子。她白襦青裙,表情淡漠,交臂而立。
「妳是大夫?」见了她服装与华凌寒所言颇是吻合,曹曼云不禁问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芍药虽未大声说话,口气却挺冲:「女子不能从医吗?」
一旦确认她是大夫,哪还管这许多。曹曼云抓起她手,便往自个舱房快步走去。 「我朋友晕船了,求大夫妳快给他治治。」
「晕船?」芍药被曹曼云拉得脚步踉跄,一时发怔,还欲辩驳:「可我是带下医啊!」
「管他什么医!能治好人就是好大夫。」曹曼云才不理这许多,溺水之际,能抓得一块浮木是一块。
仿佛被她给刺激了似的,芍药也不再推拒,抽回衣袖,正色道:「人在哪?」
「跟我来。」曹曼云点头,转身就先行领路。
三步并作二步,不一会就回到华凌寒的舱房里。
听到舱门推开的声音,华凌寒无力地瞅了门边一眼。见到曹曼云带来了一位白衣蓝裙的姑娘,纳闷道:「妳没见到我说的那个大夫吗?」
这话着实不入芍药的耳,她脸一沉,冷冷道:「看来妳这朋友已经另请高明?」才刚跨入房门,便欲拂袖而去。
「别!还请大夫出手相救!」曹曼云一边伸手拦住芍药的脚步,一边对华凌寒使眼色,要他闭嘴少说话。
芍药禁不住曹曼云恳求,终于在床侧坐了下来,搭起华凌寒的脉象,沉吟半刻,才缓言道:「这位公子除了寻常晕船症状以外,又兼之内力耗损严重,因此身子骨格外虚弱,需要好生调养。」
「内力耗损?」曹曼云闻此,立刻想到华凌寒这些日子照三餐替自己运功调息,恐怕是因此而大损自身元气。
芍药接着说:「要治这晕船倒也不难,准备些生姜,切成薄片,可以含在嘴里、放在鼻下嗅闻,或者是贴在肚脐上,对于晕船症状多少都能缓解。」
曹曼云点头谨记:「生姜是吧?我待会去张罗些。」
「要没有生姜,也可以用手指掐捏内关穴,每日三次即可,一次按得二三刻钟,两手交替都要按。」
曹曼云听得芍药指示,抬起华凌寒手臂,掐捏住手腕内侧的内关穴。全不理会华凌寒投以的拒绝眼神。
「再者,在船舱室内空气不流通,待船停时,妳可扶公子上甲板稍微走动,透透气,这胸中闷气出来,便能减少些恶心感。」
芍药所言的每一句,曹曼云都专注聆听,记在心里。
待芍药诊毕起身,临行前交代:「若还有任何问题,再到舱房寻我便是。」
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华凌寒支起身子,虚弱问道:「不知大夫如何称呼?」
经华凌寒一问,曹曼云这才想到,自己匆匆把大夫领到此,连姓名也不记得问起,实在唐突。敲着自个的脑袋,自责:「今日受大夫滴水之恩,他日必当涌泉以报。在下岭南玉凤帮曹曼云,这位是华山派华凌寒,有任何需要任凭姑娘差遣。」
别随便就替我决定啊!华凌寒忍不住斜睨曹曼云一眼,虽然他并非知恩不报的人,但这样一并替自己答允,搞得好像俩人挺熟似的,也没过问他,算什么?
没放过俩人之间的眼神交流,芍药仅是冷眼旁观,说:「我乃杭州风月楼芍药,你们的诊疗费,就先赊下了。若有需要,我会去讨的。」沉吟了半晌,又补了一句:「不过,只怕还要再欠我一回呢!」
不懂芍药说些什么,俩人只是怔然。芍药却不再多言,挥挥衣袖便离开。
安顿华凌寒休息后,曹曼云又准备出门准备生姜。
「这生姜要上哪找啊?」曹曼云不禁迷惘。说实话,近半个月昏迷不醒的人,对这艘船还真不太熟。
还是华凌寒提点她:「要不去厨房看看?」
曹曼云颔首,正欲阖上门离去,却听华凌寒叫住她:「既然去厨房,顺便把妳的补药也拿回来吧!只怕要放凉了。」
都这种时候了,还惦记着别人?咬着唇,曹曼云心情颇复杂,却只是随口应允。
厨房里人多口杂,这儿是整艘船人料理伙食的地方。各自带着厨具、食材来此生火煮饭,当然也有像华凌寒这种借此煎煮汤药的人。
墙角边围坐着几名汉子,窃窃私语着:
「算算时间差不多了吧?」
「我可忍不住要收割成果了…」
「急什么?君子报仇三年不晚,咱们三个月也不到。」
忽见曹曼云踏入厨房,那几人蓦地禁语,只低头扒饭,不敢看向她一眼。
可曹曼云丝毫没把那些人看在眼里,在厨房里晃了一圈,见着掌杓的大娘,便要了几块生姜,再把地上那壶煎药拎了便走。
如是几番,按照芍药所言,曹曼云把生姜切做薄片,让华凌寒含在口中,或者在鼻下嗅闻,甚至放几片在肚脐上,几日来确实晕船呕吐的情况减缓不少。
但兴许是内力耗得多,虽没继续晕船,华凌寒依然显得中气不足。但他还是坚持每日三回要替曹曼云运气调息,一日不愿懈怠。
这日也依然在床榻上,双掌抵在曹曼云背上,输送内力予她。
「呕!」听得背后一声干呕,曹曼云连忙扭头:「你又晕船了是吧?和你说几遍了,别这样勉强自己…」
但吐在衣襟、床单上的,不是呕吐物,而是鲜血。华凌寒只不住抚胸喘息,嘴里含血,半句话说不出来。
曹曼云见状大惊,连忙让他躺平:「你别动!我去找芍药姑娘。」
还欲冲出门时,舱门竟自个推了开来。来者一男一女,男的锦袍华衣,女的一身粉白。
但如此紧急时刻,曹曼云哪还有闲情招待?一把推开他们,就要闯了出去,嘴里还嚷着:「替我看着人,我去找芍药姑娘!」
那双男女一脸错愕望着曹曼云,还是华凌寒叫住了她:「妳上哪找人?人就在妳眼前。」
「咦?」曹曼云停下脚步,怔然望着粉衣女子。
「明个漕船就要抵达杭州了,我想离开前再来看看情况。」芍药冷漠的口气一如寻常。 「我可真料事如神。看吧!我赌他如此耗损内力,终要出事的。你就是不信。」芍药扭头对那华服男子说道。
「我还真不信,这可不是我认识的华凌寒。」他凑近床榻探身,欲瞧瞧华凌寒模样。
倒是华凌寒先认出他了:「慕容轩?你怎会在此?」
慕容轩被这样一问,赧着脸却不答。
曹曼云抢过空档,推开慕容轩身子,抓着芍药的手来到华凌寒身侧:「这种时候还寒暄什么?快替他看看。」
芍药定神切诊,按住他的脉搏,半晌才说:「正如我先前所言,华公子过度耗损内力,筋疲力竭,内伤严重。若还不听劝告继续胡来,只怕体内真气要油灯枯竭。」
闻此,曹曼云脸一沉,不禁对着华凌寒怒骂:「跟你讲几次了!自己身子不好,还管我作什?」
任凭她叫骂,华凌寒却不曾回嘴,只是苦笑。
「我开副药单,你们下了船再去抓药。至于这一时半刻,也只能好生休养,莫让他再伤及心脉。」芍药吩咐。接着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慕容轩道:「我记得房里还留有一瓶活气调血的药,你去拿来吧!」
「不劳公子多走一趟,我跟着去。」曹曼云自告奋勇,便随着慕容轩脚步而去。
两人离去后,舱房里仅剩芍药与华凌寒,刹时有股微妙的气氛。
一坐一卧,只是沉默不语。
忽地,华凌寒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问道:「大夫,一个人要认不出另一个人,是什么毛病呢?」
「啊?」完全没头没脑的问题,让芍药扬起眉梢,怒道:「你们怎么一个个都尽问些我专长以外的问题?大夫也是有分科的,知不知道啊?」抱怨完,叹口气:「说清楚点吧!」谁让这世间老以为医生就该什么病症都治得了,她也只能尽其所能。
「就是那曹曼云。她时常转过身来,就认不得人。好比方才便是,妳和她几日前不才打过照面?她却一副不认识的模样,待说了话,又清清楚楚,不像是失忆。」华凌寒举了芍药、慕容轩进门时的例子。但其实类似情况是层出不穷,他自身便遇上好几回。
芍药支颐思考,事情确实如华凌寒所言。 「我曾听过有这样一种怪病,称作脸盲症。患了这病的人无法辨识人脸相貌。即使是熟人,也有如形同陌路。照你这般说来,曹姑娘只怕是患有此症。」
「那有什么办法可医吗?」仿佛水中浮木一般,华凌寒紧抓芍药衣袖问道。
芍药瞥了他的手一眼,淡淡说:「可惜!我也只曾听闻有此病征,不曾听说有何疗法。」
「这样吗…?」紧握的手悄悄松开。
见他这般失落,芍药也颇不忍心:「虽说,患者无法凭相貌认人,却能以穿着打扮、体态姿势来辨识,也别沮丧。」
倘若如此,那许多事情便说得通了。
还来不及多问,曹曼云已取药折回,让华凌寒服药睡下,别过芍药后,便各自歇息。
而华凌寒心底却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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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2-11 16:20:39 |只看该作者
寒梅弄云〈第五章〉
是夜,惊涛拍岸,月黑风高,船只摇晃得愈发强烈。
趴伏在桌案边的曹曼云只觉浑身发热、口干舌燥,翻来覆去就是睡不好,睁目起身还欲倒杯水来解解渴。
定眼一瞧,赫见舱房门边站着数条汉子,一个个目光如狼似虎打量着她。
怎…怎么会完全没有察觉?她眼角余光扫向华凌寒,他竟也睡死,只听得鼻息沉沉。
本能就要解下腰间长鞭,手一摸,却摸不着那熟悉的触感。
「在找它吗?」一人扬扬手中缠绕成捆之物,却不是灵蛇鞭是什么?
「嘿嘿!咱们吃过它一次亏,哪里还让它有嚣张的机会?」
「当然…也不会有妳嚣张的机会。」几个汉子咧嘴笑得猖狂。
一次亏?她什么时候招惹过他们了吗?曹曼云怎样搜寻脑中记忆,都没有丝毫印象。
这种时刻,双拳难敌四掌,恶虎斗不过群狼,不找个帮手不行。她连忙退到床榻旁,几个巴掌,将兀自昏沉沉的华凌寒唤醒。
「怎么…回事?」挣扎起身的华凌寒见了房里这大阵仗,意外之情不下于曹曼云。
唯一的差别是,他竟识得那为首的汉子:「大夫…你怎会在这?」
那男子一身白衣、青布外挂,正是当初诊断曹曼云,指导华凌寒用药的大夫。
只是男子虽仍一副大夫装扮,却已无大夫神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邪佞笑容。
「在这?当然是有理由的,我等来此讨债了。」
「大夫是嫌…诊金不够丰厚吗?」华凌寒知道自己问了傻问题,但他着实想不透自己何时得罪了这么一帮人。
「看来我们实在太没存在感了,需要让他们好生回忆回忆。」一人说道。
「说得也是,英雄大侠们打抱不平、除暴安良的时候,哪里会关心被他们踩在脚下的人呢?何况是我等无名小卒。」
「不过君子报仇,三年不晚,为了这一刻,我们兄弟可是忍辱负重呢!」
见两人依旧一副茫然的表情,他们简直气坏。
「好罢,死也让你们死得瞑目。」
「将军庙那日,可别说你们忘了。」
说起将军庙,华凌寒对眼前几人便有了印象。
「死丫头妳那一鞭可打得大爷我好疼啊!」
「还有你这自命清高的大侠,捆人本事倒挺扎实,也不知道哪学来的?弄得咱们挣扎了一日一夜才脱身,这笔帐不好好算,我这蝴蝶探手的名号要往哪摆?」
「就先从臭袜子的帐算起如何?」一人提议。
几人窃笑拊掌赞成,脱下靴袜,就准备一人一双,在曹曼云与华凌寒嘴里各塞上一团臭袜。
两人本能就要出手反抗,哪知那群汉子却比他们速度更快,分别压制住他们身子。几人分工合作,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粗绳,把曹曼云和华凌寒手脚捆得又牢又紧,动弹不得。
「瞧!我这捆功也不输给你吧!」汉子满意的摸颐。
怎么会…专挑这时候?华凌寒懊恼之情流露无遗,还欲提气挣脱绳索,却因内力耗损过度,只余虚弱的喘息声。
「你一定心想:怎么会这么巧是吧?」仿佛读出华凌寒的心思,为首汉子说道。接着颇有深意的摇摇头:「不!一点都不巧,世上没有什么巧合,所有的巧合都是匠心独具。」
「说起来,要不是你鼎力相助,今日只怕我们也没这么容易得手呢!」
他转身对曹曼云说:「姑娘一会儿所有的遭遇,有一半还要感谢他的体贴与关心呢!」
曹曼云只是不懂,睁大双眸来回盯着华凌寒与那群汉子。
什么意思?你和他们是同伙吗?才以为你人不错,是我看走眼了吗?
华凌寒有口难言,纵使让他开口,也说不清这事情的来龙去脉。
何况那群汉子更不让他有开口说话之余地,一人将他自床铺上拖了下来,拉到房里斜对角落,重重一丢。
「你就在这好好看着咱们怎样疼爱她吧!我还替你选了个绝佳的位置,怎样?贴心吧?」
「至于妳嘛!」大手来回不住抚摸着曹曼云的粉颊,目光舔舐着她因为捆缚而异样突起的玲珑娇躯。 「那天我们没尝到的甜头,可全都要算在妳头上了。」
「是啊!咱们兄弟可憋得紧,这漕船河运上没什么可消遣的,我们为此也是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呢!姑娘可要可怜可怜我们。」
曹曼云只是左右摆头,闪开他们肮脏的碰触,身子不住挣扎扭曲,却觉体内愈发燥热,肌肤灼热难耐,双颊透着嫣红。
「你们瞧!」有人指着曹曼云的脸大叫:「原来那药还真有效呢!」
「开什么玩笑?真人赐给的丹药,能没有效吗?」
「你当初不还说那什么破烂药?」一人指着说。 「药性又慢,还要强大的内功才能催化,根本能看不能吃。」
那人恼羞成怒道:「这药就是为了这一刻而存在,要不是那药的功劳,你们说说能够耗尽这两人的强大内力吗?让咱们如入无人之境,轻而易举就把他们​​给手到擒来。虽然药效慢了些,可药性同样强烈。不!该说是缓慢而持久,让她春情荡漾,咱们一人一轮都还有余。」
他接着瞄了华凌寒一眼道:「到时候,倒是可以考虑考虑,让咱们的大侠也尝尝这采花合欢的美妙滋味。」
几人闻此,立时哄堂大笑。
「好了!春宵苦短,可别辜负这良辰美景。」为首汉子一把将曹曼云抱上床铺,双掌已经耐不住在她身上四处游走。
一旁几个人则划起拳来,要决定接下来上阵的顺序。
开什么玩笑!我才不会让你们这群淫贼得逞呢!你们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曹曼云双目圆瞠,死命瞪着他们。倘若目光能够杀人,他们肯定已经被刺出一双窟窿了。
被她这般瞪视,刹时之间,还真有些畏人。但思及她手脚不能动弹,又被下了药,汉子终是大着胆子,抚胸笑道:「吓我啊?除了用眼睛瞪人之外,只怕妳也没别的本事能施展了。」
但她一双鹰目确实有些骇人,汉子忍不住要了条长布,将她双眼密密缠了起来。 「嘿嘿!这样看妳还怎样反抗?」
双手双脚都被绳索缠绕,口中被塞袜子,双目还被布条所缠。曹曼云既不能动,又不能言语,连视线都被阻隔。她唯一与外界的沟通只剩下耳朵聆听,以及肌肤的触觉。这种缺乏安全感的境遇,饶是她也不禁感到一阵战栗畏缩。
男子毛茸茸的手掌抚过她的肩膀、手臂,来到她的胸脯与腰间,只感觉那手四处揉捏,恣意妄为。面对看不见的敌人,她只能一退再退,然而当背脊抵到墙壁时,她自己也心知毫无退路。
「逃?妳能逃到哪去?」淫笑声在她耳际狂妄响起,浊热的吐息呼得脸颊耳朵一片通红。
隐约间,她还能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阵呜咽哑嗄,仿佛困兽挣扎。她知道,那是华凌寒愤怒吼叫的声音。
真不想要让他看见这一幕…心底一瞬如此哀伤的想,泪水悄悄滑落两颊。
不!困兽犹斗,我岂能就此绝望!不知打哪涌现的意志力,让她与体内的那股躁动对抗。
她开始以头与肉身撞墙,拼了命的往身后撞击。她记得这面墙后头就是那对老汉大娘所住的船舱,只要能够引起他们的注意力,总会有一线生机。
「碰!碰!」死命的敲。 「咚!咚!」不要命的撞。拿头去敲,拿身子去撞。
浑没料到曹曼云竟然如此反应,跨坐在她身上的男子,竟像是傻了似的,一时愣住,没再继续侵犯她的身子。
拜托!注意到这啊!曹曼云一面撞击,一面祈祷着。
仿佛听到隔壁房里对话着:「老伴!那曹姑娘、华公子房里怎么乒乒乓乓,这么吵?」
她心头一喜,忍不住再继续撞击:「碰!碰!碰!」仿佛叫喊着:「我在这!」
「唉啊!年轻人就是这样激情,办起事来,也不会顾忌一下周遭的。」
「是…是这样吗?」
才不是呢!她真想放声大喊。
「既然如此,那么我明个再提醒他们好了,别去坏他们好事。」
求求你们!快来坏了这桩事吧!曹曼云只剩下无力的哀求,就连撞击的力道都渐渐弱了下来。
那汉子从惊吓中醒来,终于有所反应:「搞什么啊妳这女人,总是干些叫人摸不着头绪的事,撞墙做什么?想死也不是这样。」一把扯过她的秀发,将她拉近自己面前。 「妳再这样胡来,可别怪大爷我不懂得怜香惜玉。」
大掌猛的一拉,已将曹曼云衣襟扯开,露出的亵衣被绳索勒紧,更衬得她酥胸圆挺。
只听得那汉子流涎擦嘴的声音之外,身后更有一狺吼狂哮的嗄叫,犹如出柙猛兽。
「啊!」
一时间,只听得几个围观汉子发出此起彼落的惊叫,接着便是翻桌倒椅的声响。仿佛被洪水猛兽追赶,只闻仓皇惊恐的叫声。
「不要过来!」
「饶…饶了我们…」
「怎…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那些方才还气焰嚣张的狂妄姿态,如今全都如过街老鼠,四处窜逃。
怎么回事?被蒙了双眼的曹曼云只感觉跨坐在自己身上的重量一轻,只丢下一句「开什么玩笑!」就落荒而逃,临行前还仓皇踩了自己一脚。
忽觉空气里传来一巨大的震动,她身子靠着的床榻都为之撼动。接着拔起门闩、锁链叮当响起,撞击着舱门,伴随无数声惨叫,最后听得几个噗通落水声。
房里蓦的陷入一片寂静,再无声响。
发生什么事情了?华凌寒你没事吗?那些家伙都上哪去了?是你做的吗?
曹曼云心头有千万疑问,但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眼不能看,她只能趴伏在床上,怀着惴惴不安的情绪,设想周遭的画面。
静寂并没有维持太久,房门口便传来杂沓脚步声,伴随着惊叫。
「唉呦!你们年轻人怎么搞的?桌椅倒满地,连房门都给拆了。」
「啧啧!年轻就是好啊!哇塞!还把自己给捆绑起来,这情趣可不是一般呢!老太婆,哪天咱们也来试试。」
「啐!还在贫嘴!不给人解开,说这些有的没的。」
「是是…不过两个人都捆绑起来,这难度可很高啊!真不愧是武林人士,就连办事都很不一般。」
老头子只顾惊叹,手上懈怠。是以当大娘替曹曼云解开蒙眼布条以及捆手脚绳索时,赫然映入眼帘的,便是华凌寒披头散发、脸色苍白,被绳索捆绑住,倒卧在地的模样。他脚边还落着一柄梅花剑。
「华凌寒!」曹曼云顾不得自己衣衫凌乱,一跃至他跟前,连忙替他解开绳索、摘了嘴中的袜团,焦虑心急溢于言表。
「大娘!帮我找芍药姑娘!」她一面扶着华凌寒,一面扭头向大娘拜托。
「芍药?牡丹?这船上去哪找花呢?」
「笨蛋!妳没听人说『姑娘』吗?那是人!」老头子敲了大娘头,拉着她跨出门去。
曹曼云的心思却只在华凌寒身上。她知道,逼退那些采花贼的,必定是他。
可他内力耗损严重,芍药也吩咐过,若是再动到真气,恐怕性命难保。
「你怎会这么傻?」抚着他脸颊、摸着他散发,曹曼云不禁敛睫,盈盈泪珠滑落而下。
接着猛的睁眼,一咬牙,双手穿过华凌寒腋下,试图以她娇小身躯扶起他颀长身子,将他拖行到床榻之上。
他沉沉的身子软弱无力,整张脸庞就贴在曹曼云的胸脯上。莫名,她心头涌上一股醺醺然迷醉,盯着他的薄唇,想像着那滋味尝起来会如何?若是它含住自己乳尖蓓蕾会什么感觉?
猛然摇头甩去那奇异的念头。他可是瑛妹喜爱的人哪!
使劲将华凌寒丢到衾枕之上,曹曼云已是浑身臊热,薄汗不断,口干舌燥。她喘着息,舌舔舐着干裂的双唇,丹田涌起一股奇异热流,直窜下体,濡湿了贴身底裤。
她好想哭。知道这是那些该死采花贼设的局,但该怎生是好?
抓起床上被单,将自己紧紧裹起,蜷缩在舱房一角。任凭涔涔汗水浸淫周身,任凭体内干柴烈火闷烧,使劲闭目,咬牙切齿,摒除脑中杂念。
她只怕自己一个克制不住,要拿华凌寒来解毒。
不可以!瑛妹还在等我回去呢!
当老夫妇终于找到人,并领着芍药与慕容轩来到舱房时。
摆在他们眼前的,便是如此这番景象:一人横卧床铺上,昏迷不醒;一人蜷缩角落,几欲死去。
「快快!赶紧救华公子!咦?曹姑娘包得像颗肉粽是做什么?」入了舱房,大娘连忙指挥,但见曹曼云似乎也不太妙,忍不住慌了手脚。
芍药与慕容轩不愧是见过大阵仗的人,没被这景象所惊吓。
慕容轩环顾舱房四周后,竟然扬唇轻笑,张了扇子轻摇慢扇。仿佛眼前不是废墟残室,却是山明水秀一般。
「华凌寒可有真你的,在这紧要关头居然让你参破了寒梅剑法绝招『碾泥落尘』。先前听世伯道,说你为此苦思良久,哪里知道居然在这种情况下悟出来,看来果真非要零落成泥碾作尘,方才能达到只有香如故的境界啊!不被好生糟蹋蹂躏,便无法发挥真正的实力…」
慕容轩摇头晃脑品评道,却被一旁芍药打断:「少在那附庸风雅、闲情逸致了,还不把你兄弟款一款,准备下船。」
「兄弟?我和他可没那么熟,顶多就是我们慕容家和他师母的南宫家…」慕容轩还欲解释,却见芍药挥挥衣袖,浑不理会。他只好摸摸鼻子,走去床榻边。
至于芍药关心焦点却在曹曼云身上,抚着她酡红双颊,看得出她眼中流露出的情欲和抗拒。
「很痛苦是吧?」
曹曼云只能颔首,却无言。
「我说过,终有一日妳还要再来求我的。需记得,姑娘我可是带下医,包管妳没事。」芍药的微笑笃定而温煦。 「休息一下,很快就好的。」
话未毕,一根银针悄然扎进曹曼云颈侧,她头一歪便昏晕过去。
芍药对慕容轩勾勾指,指着曹曼云道:「慕容轩,把她也带上。」
「喂喂!我可不是妳的搬运工。」肩上已经有个华凌寒,还得加个曹曼云,他这世家公子的面子往哪摆?
芍药却是头也不回,摆摆手说:「随你,只是那桩事就容我好好考虑考虑了。」
听到这,慕容轩登时紧张起来,立刻一肩扛上一个人,跟上芍药的脚步,好声好气的说:「好姑娘,别这样。苦工都尽管让我代劳,只是请妳千万别弃我不顾。」
随着漕船在杭州停泊,两人步伐渐行渐远,终于消失在夜色里。

梦里。
华凌寒有口不能言,有手不能伸,他只能眼睁睁见着曹曼云被那群禽兽凌辱。衣衫撕裂、任凭他们摆布。
他嘶吼!他哭泣!他诅咒!他恨!
其中,他最恨的便是自己。
他恨自己怎会如此轻信他人,竟还为虎作伥催着曹曼云喝下许多的淫药。
他恨自己竟然在紧要关头晕什么船,耗尽什么内力,眼见她受尽欺凌,自己却无能为力。
为什么要在乎她?她被人凌辱又如何?
他想辩解:我华凌寒好歹是名门正派出身,任何人遭遇这种事情,我都不会见死不救。
但他知道,虽然他身为名门正派弟子,却也从来都不是那种好管闲事的性格。他人如何,干卿底事,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这女人从头到脚都不是自己喜爱的类型。无论是穿衣的品味,还是饮食的风格,甚至是行事的作风,理应当与自己格格不入才是。
但为何?为何却隐隐受到她吸引?
不!我只是要亲自向她证明我的清白,非逼得她给我个道歉,还我一个公道不可。
我没有喜欢她!我没有…
妳不是说我根本谁都不爱吗?这样的我,哪里会喜欢上谁?
手掌青筋浮现,紧紧攒住身下被单,莫名,华凌寒悠悠转醒,映入眼帘的是一粉色帐幕。
爬起身来运功调息,感觉气血依旧虚弱,却已无当初的恶心感和稍一运功便吐血的不顺。
他忍不住下床查探周遭环境。
这哪里?曹曼云上哪去了?
出了厢房,便置身于一偌大的园林庭院中。小径蜿蜒、曲廊弯折、洞门格窗将庭院分隔成无数个幽暗隐蔽的空间,华凌寒在其间穿梭绕走,只觉头晕,也搞不清楚究竟自己究竟走到哪了。
一路皆无人影,如入八卦**阵中,让他愈走愈心慌。
忽闻不远处有些许人声,他连忙寻声前去。
人声出自一亭台楼阁,皆女子莺声燕语。华凌寒也曾考虑自己一个大男人闯入姑娘闺阃恐怕有所不妥,但为了弄清楚自己所在何处,还是硬着头皮上了阶梯。
二楼里全是女人。有一群女子围绕在卧榻上的女子吱吱喳喳、比手画脚,一旁还有另个姑娘闲坐着。待华凌寒定睛一瞧,不禁大吃一惊,勃然大怒。
中央那衣不蔽体、双目紧闭的女子,却不是曹曼云是谁?而周遭女子则七手八脚、上下其手摆弄着她的身子,那些姿态要说有多**,便有多**。再定神一看,旁边坐着的竟是芍药,她随口指示,底下姑娘便听其命令。
怎么这年头,大夫都是不可轻信的吗?各个都这般伤风败俗道德沦丧!
也不顾自己身子尚未完全痊愈,箭一般冲去,大掌挥去,将几个姑娘都打出床外。再抓起底下床单包住曹曼云的裸裎身子,把她护得结结实实。
「怎么打人呢?」
「发生什么事了?」
「好疼啊!」
几个被打落在地的姑娘揉着身子,茫然不知所以然模样,完全搞不懂自己为何要受此对待。
倒是一旁的芍药盈盈起身,说道:「华山派教出来的弟子,就是这般对待救命恩人的吗?」
「妳对她做什么?」华凌寒一手搂着曹曼云,一手护在身前,准备随时动手。
「你说呢?」她挑挑眉毛,笑道。
心头一股无名火升起,单手使出混元掌,掌掌都击向芍药要害。
「枉我们这般信任妳,妳竟然如此待她?」
可芍药素手一挥,细如毫芒的金针便扎入华凌寒眉心,他立时动弹不得。
芍药才缓缓道:「也真幸亏你们这般信任我,不然我才懒得费这么大工夫呢!」一把将曹曼云从他怀里接过,又摆回床榻之上。
「先不提你真气耗损过度,内伤严重,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还用掉我许多珍贵药材补品不说。就说她吧!她身中奇淫春药,体内燥热难解,脉象紊乱。若没有排解其情欲勃发之症,恐怕要爆筋而亡。」
在船上听得那几个采花贼所言,他便该晓得这是何等阴毒之物。但知道是一回事,该如何解又是另一回事。
「所以姑娘有解药吗?」怀抱一丝希望问道。
「那当然是…」芍药摊手老实说:「没有。」
听闻此语,华凌寒心头直直往下落。难道只有一死?不可以!我不许妳死,咱们之间还有许多帐还没算清呢!
「我可以…」他脑中浮起一个念头,还欲提议。
芍药却打断他:「虽然没有解药,可要抒解她的欲望春情,姑娘我却多得是方法。不是非要男人才能舒缓的。」
听得她毫不隐讳的言词,令华凌寒忍不住瞠大双目,双颊刷的羞红。
见了他表情,芍药只是轻笑,拍拍他肩膀说:「好了!你打断我们愈久,曹姑娘就好得愈慢。送客!」
两个女弟子听到芍药命令,立刻小跑过来,扶着华凌寒僵直的身子出门去。
「芍药姑娘,曹姑娘这身子任凭我们怎么摆弄,毒性依旧难以发散,都闷在体内散不出去…」一女弟子扶着曹曼云胴体,说道。
芍药也凑近身去仔细观察,只见曹曼云虽浑身泛着红潮,肌肤却高烧干热,恐怕是情欲压抑在体内,难以排解所致。
她不禁暗自沉吟:看来这淫药远比我想像得要麻烦许多,纵是我等参酌素女经精义,以各式手法要引出她体内燥气淫欲,却也碍于她自身原因而难以奏效,看来只有旁人插手还不足以散其毒性,非得由她自己的意念下手才行。
既已决定,芍药也不再迟疑,立刻下令左右女弟子:「闭门关窗,掌灯燃香,就退下。」
自个却取出一松涛琴,端凝心神,左手按弦,右手轻扬,一曲春宵引缓缓奏起。曲若勾魂引,勾出心中无限情,勾撩芳心难耐,声声催起榻上娇躯情生意动。
她长喟一声,在那昏黄烛影中,在薰香芬芳气息里,意识也渐渐远扬…
思及那张尖酸刻薄的薄唇,她丁香小舌忍不住舔舐红唇,吮咬挑弄素手在唇齿之间,娇喘声止不住逸出喉。
忆起那双精劲的健臂,她纤指随锁骨而下,双手拥住自个凹凸有致的浑圆,抚弄盈握,指尖轻挑慢捻,挲揉得一朵蓓蕾绽放嫣红。
幻想那一袭素青长衫颓然落地,伟岸结实肉体欺压而上,撩动小腹、大腿内侧,直至最敏感的湿润,指尖滑入柔软紧窒里。
深入再深入,仿佛他深深扎根在自己脑海里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那般。
重压再重压,一如他重重压在自己心上头的那些郁闷与愁苦,压得她喘不过气,只想呻吟叹息。
指尖深入探索,触及那主宰欲望的按钮,撩拨勾弄起如海潮般袭来的狂喜,一波强过一波,一浪卷过一浪,身躯不由自主弓起颤栗,娇吟声吐露心声: 「寒…啊…」
当纤指带着浓稠欲液滑落榻边,那抚琴人亦悄然罢手,而余音仍袅袅,不绝如缕。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旁边的凉亭等待了多久。
风吹袭过,他不觉冷;黑夜降临,他不觉困倦。
只是双目瞠圆死盯着那楼台水榭,盼着传来好消息。等待妇人产子的心情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
但最终,眼皮却如千斤重往下坠,将他拉入深沉的黑暗里。
幽暗里,一抹雪白身影亭亭玉立,纤弱而柔美,如雪般不染尘埃,如梅般独绽幽香。
人人都道他们是金童**、天作之合。
「你真好福气,遇上她这般美人,娴静婉约、遗世独立。」
「她是个好姑娘,你可要好好待她,别辜负了她…」
当所有的人都这样说时,他能够负了谁?
但,养一株幽香岂那般容易?
你们要我做的贴心事,我都做了啊!你们要我说的好听话,我也都说了啊!难道,她离家出走都是我的原因吗?
我做错了什么?我说错了什么?妳倒是开一句口啊!
但雪白身躯只是缓缓转身,眼里透着淡淡的忧伤、悠悠的哀愁,一句话也不曾说。
妳回来啊!好歹让我知道我错在哪里?
「不许走!妳给我回来!」忽觉耳朵一阵热辣,华凌寒忍不住痛得跳起身来。
睁眼瞧清,只见曹曼云手插腰间,斜站在他面前,语气不悦:「你那什么口气啊?是人说的话吗?」
见到她恢复昔日霸道的模样,华凌寒心头竟然一喜,有种安心感,嘴角悄悄扬起。 「妳回来了。」
「那当然!我还得盯着你回岭南,负起男子汉大丈夫该尽的责任呢!怎能死在这?」盯着华凌寒瞧的脸,忽地红了红,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却又摇头挥去那遐念,脸色一变,却是吃吃窃笑:「老实说,想念我了吧?不然怎么说『妳给我回来』?」又叹口气说道:「罢了,你这家伙没礼貌也不是第一天,姑奶奶我大人有大量,就原谅你吧!」
心知他口中的『妳』不是眼前的她,华凌寒有些心虚,但笑不语。
见了他那温柔的笑意,曹曼云却忍不住打个冷颤:「恶不恶心啊你?笑成这样想骗谁?先说清楚,可别以为所有女人都吃你那一套!」
「哦?不然妳吃哪一套啊?」忽的逼近曹曼云眼前,指尖点着她鼻头说:「吃软?吃硬?还是通吃呢?」
「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准备吃老娘鞭子了!」她终于忍不住跺脚怒道。
「哈哈…」倒是华凌寒一扫心头的郁郁不乐,畅快大笑。
真奇怪,和曹曼云一起,虽然总是抱怨许多,欢乐也许多。
翌日,华凌寒与曹曼云拜别了芍药,准备离开风月楼。
华凌寒这才忽然想起自打来到风月楼后,竟不曾遇见慕容轩,忍不住问起他的行踪。
「我哪里知道?」芍药撇撇嘴:「他生得两只脚,爱上哪上哪,姑娘我还管得着?」
心知对芍药这种人,万万不可勉强,华凌寒不再多问,仅拱手称谢,便欲离去。
倒是芍药拉住曹曼云身子,颇不舍:「唉…妳大病初愈,身子犹虚,便要远行,真不再留几日吗?」
「我也想啊…」给芍药如此劝说,曹曼云亦是心荡神驰。早听闻这杭州乃人间天堂,素有上有天堂,下有余杭之名。先前自岭南往关中一带寻找梅公子,当时目标未定、心还悬着,也没心思好好留步赏景。如今人已到手,反而想慢下脚步,晃悠晃悠回去了。只是这心思岂能对华凌寒明言?竟是左支右吾,难以启齿。
「不想留在咱们风月楼,我也不勉强。」芍药似误解了曹曼云的踌躇。 「毕竟这儿龙蛇杂处、脂粉浓艳,对你们这种名门正派的人来说,确实不宜久留。」
「我…」没这意思的。曹曼云还欲辩解。
华凌寒却压下她肩头,率先说:「芍药姑娘救命之恩,华某铭感五内,此恩无以为报,他日但有委办之事,只要我华某能力所及,尽管吩咐,必当效劳。」虽有感恩之情,却也写下但书:倘若有违我道德价值观,便是能力范围之外,无法效劳也是莫可奈何。
芍药却不介意他,只关心曹曼云。 「但以妳目前的身子情况,还需细细调养,不宜舟车劳顿、长途跋涉。」纤手覆上她掌背,接着说:「我建议先在这杭州找间客栈落脚,先休养休养,待身子骨更加强健,再出发为佳。」顺道瞥了华凌寒一眼:「我让人备了两副药单,你们按此拿药,定时服用。」言下之意,是连同华凌寒也有一份。
闻言,曹曼云紧紧搂住芍药,虽然两人结识未多时,其中泰半时间,都还是替她添麻烦,也不曾好好聊过。但曹曼云却感觉这姑娘面冷心热,着实是个古道热肠的好人,而今一别竟不知何年哪日方能重逢,心头却有些不舍。手劲不由得用力,直至怀里清瘦娇躯扭曲喊疼,方才依依不舍放手。
离开偌大庭园楼阁,踏出高大围墙,两人终于第一次见到置身其间多日的风月楼,其入口处竟是何等模样。
临湖而筑的偌大庄园,入口却颇为隐约幽蔽,仅一方石碑立于岸边桥旁。上以遒劲笔法提写「虫二」二字,仿若明眼人一望自知,不待多解释。
可曹曼云却非什么饱读诗书的明眼人,她支颐反覆念道:「虫二?虫二?这什么意思啊?干嘛在提上这两个字呢?」
了解曹曼云没得出个结果,肯定要在这纠结许久,华凌寒只得伸出一指在那石碑上笔画着。 「这儿叫风月楼,你瞧!把外头的框去掉,不就是虫二了吗?」
听闻他的解释,曹曼云拍手叫好。 「果真如此!」不一时却又蹙眉沉吟。 「那干什么要把外边的框去掉呢?」
华凌寒弹了她额头,说:「没听过风月无边吗?」接着哈哈大笑,拂袖而去。
「你…你欺我读书少啊!」忍不住追了上去,打他几拳消气。
离开风月楼,二人便乘上码头边一叶扁舟,任凭芍药派的女船伕将他们送往西湖对岸。
只见山外犹见青山,楼外更有画楼,繁华西湖歌舞不曾休,只愿暖风薰作醉游人,常在杭州梦里游。

鲜花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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